1616年,从六月到七月再到八月。
在逼迫海州和盖州两卫指挥使以钱粮保平安后,‘革命军’的营地更加热闹起来。每隔两三天都有一个连的部队外出,行军,宿营,警戒,侦查,以战代练。目标都是些地方上的堡寨村落,土豪士绅。敌人都不强,但战情复杂,特别适合菜鸟提升战斗力。
打了半个多月,近卫队的一千多人获得了极大的战斗自信。高大牛,武大门,柴洁,桑文来,韩石等部队主官经受住了考验。周青峰还将表现突出的李彦曦也提拔成连长进行扩编,这样他手下就有三个长矛连,一个骑兵连,一个战斗工兵连。
这些都是吃饱喝足,能走能打的战兵。不是明军那种哪来充数的杂兵。为了管理好这些连队,周青峰还将学堂里表现优秀的部分学生安插进去担任副职。也将班排级骨干抽调出来进行军事短训。如此等到十月份,整个‘革命军’的军事队伍获得极大的素质提高。
这段时间……。
努尔哈赤忙着抢掠沈阳等新占领地区,把大量人口和物资朝赫图阿拉运。他的军事冒险完全是‘蛇吞象’,有点吃撑了,消化不良。后来他觉着运到赫图阿拉太累,干脆在萨尔浒修建新城当老巢。
明军还在调兵,从全国调兵准备集结在广宁和辽阳等地进行反攻。看他们的样子,1616年是别想干其他的了。辽东经略杨镐驻在山海关,开原的马林退守广宁,山海关的杜松前出锦州,刘綎跑到宽甸去了,李如柏还在旅顺蹲着。
至于跟北面叶赫部的和卓和‘冰凰’,一直没有消息。
营口基地,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口和财货从海盖两州运来,哭哭啼啼的人群不情不愿的被捆在牛车上,络绎不绝的沿着官道朝营口基地输送。‘革命军’从抚顺带来的大量马匹派上了用场,工程司修整了数千的车辆作为交通工具投入到这场跟时间竞赛的物流中。
两州指挥使被周青峰放了回去,他们即为‘革命军’拷掠地方的高效和狠辣而心惊,又为大量平日阻碍他们权柄的对手消失而高兴。
正是借助这种无形的威吓,两州指挥使逼着海盖两州的富商缙绅缴纳守城安民的钱粮。不交的自然就让‘革命军’前去惩戒,交的就跟‘革命军’对半分。
正因为拷掠之势犹如烈火焚原,营口基地内的收容处最近人员暴增。北面来投奔的贫民和被绑架的富户全都安置在里头。
春妮负责统计收容处的人口,发放粮食衣料,每天都忙的不可开交。这对她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而言,负担很是沉重。可现在‘革命军’内干部奇缺,除了加快短训外,就只能压榨内部人力资源了。
“这是上周的账目,和这周的有些差异。又有人在其中贪墨了,应该是新选任的丁区管理人员出了问题。”春妮在收容处有自己的办公室,目前被收容的三万人都由她管理。
此刻坐在春妮对面的是比她还小些的金戈。少年转换多个岗位后变得很是伶俐机敏,又成了‘革命军’监察科的联络员,负责给王鲲鹏打下手。他接手春妮递来的报表,看也不看就夹在腋下乐道:“好,我们马上派人去复查,确认后立刻处置。”
金戈带着报表就离开,春妮则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像个小大人般继续工作。她知道自己递出去的那份报表意味着又有几个人要倒霉,轻者鞭挞,重则处死——过去她最最痛恨掌握权柄便作威作福的人,可现在她愣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春妮的办公室就是一间简陋的木房子,开窗透光,内部摆在几个文件柜和桌子。除了占据正中的春妮,她的侧手边还有五六个被挑选出来的辽东书生给她当随员。
看到春妮递交的报表,几个正在抄录的随员俱是心头颤颤。在他们看来,报表上的名单就是丧命帖,只要写上名字的人就逃不掉。至于写下这丧命帖的春妮,那简直就是活阎王般的存在。
之前收容处的工作不尽如人意,于是徐冰把春妮派来进行整顿。所有人都觉着一个黄毛丫头来管理收容处简直就是个大笑话,结果春妮只用不到三天就把收容处三分之一的人给送上了绞架‘荡秋千’——很多知识分子无权时是愤青,有权了立刻暴露原形。
经过整肃后,收容处的管理人员少了一半,工作效率提升一倍。还活着的随员看春妮都觉着可怕,春妮看那些随员也觉着不屑。
‘革命军’的扩张需要大量知识分子,虽然学校已经连续扩编了四五次,可培训一名新式干部至少三个月。‘革命军’的人口却在急速膨胀,收容处原本只有几百人,半个月后就超过五千——周青峰自嘲自己管理的是一个‘印度’式的组织。人越多,状况越遭。
自己培养的新式知识分子不够,那就只能吸收改造现有的老式知识分子。春妮手下有十来岁的童生,也有几十岁的举人,强化学习一个月就被派来干活了。
“处长,这是在下做的营地供水计划,请过目。”一名随员恭恭敬敬的将薄薄的一张纸放在春妮桌面上。
这随员四十多了,穿着青衿长袍还做书生打扮,态度似乎不错。可春妮只看他写的那半张纸便不屑的骂道:“让你们学算术,一个个都眼高过顶觉着自己不需要学。现在算几个数字算不对。三七二十一,你给我写个十八是什么意思?乘法口诀都不会背吗?蠢货!”
中年随员顿时被骂的脸皮发白,他一个皓首穷经的童生写点八股文还拿手,写个算术报告真是难为人。尤其现在骂他的还是个年幼的女童,那更是让他难受到吐血。
“羞矣,羞矣。你这女娃怎地口舌如此之毒?不怕下拔舌地狱么?这世道暗无天日,在下多年苦学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去也,去也!”中年随员气恼的直跺脚,转身就想走。
春妮的毒舌却并不罢休,继续骂道:“想死,是吗?不想活了,对吧?你爹娘安顿好了吗?你妻儿能养活了吗?想上吊,门口就有绞架。出去了就别给我回来。”
气氛突然紧张……。
其他随员被吓的浑身战栗,都不敢开口。有人听得心悸不已,下意识的就把下发的简易数学教程拿出来翻看。挨骂的中年随员走到门口就停步,只能哭丧着脸回来哀求道:“姑娘,在下年岁不小,做你父亲有余。做你的随员更是难堪,何苦天天羞辱于我。”
“思想不转变,你天天都要挨骂。”春妮没有半点退让,伸手一指对方上交的那页纸,“‘革命军’内颁发了明确的《公文规范指导》,你不但算错了数字,写得这文绉绉的给鬼看哪?让你写简体字,为什么还要写繁体?”
中年随员再次跺脚,急得满脸冒汗,“在下从小学的就是这骈四俪六的文体,实在写不了其他。再则简体缺笔少画,不堪入目,还是繁体规整,美观漂亮。我当上书劝诫……。”
“劝诫鬼啊!你个榆木脑袋,我真想把它砍下来。”春妮气的站起,甚至站到自己的椅子上,“过去周青峰动辄杀人,我还恨他残暴狠毒,为何以小事要人性命。现在才知道,有时候不砍几颗脑袋,这心里实在憋气。”
中年随员更是不服,似乎抓住春妮把柄似的喊道:“你怎可直呼尊者名讳?太过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