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整整一个月,郭宗训都在焦急等待,可宫里就是没有消息。倒是柴荣又派遣几路人马,越过长城一线,出击契丹,抢夺牛羊马匹,俘虏奴隶……
“唉,陛下放缓了征讨的脚步,却没有批准合作社,圣意难测啊!”李肆叹了口气,“师弟,我听说前几天赵普进宫了,他陈奏了几个贪官,全都是河北的……其中有两个人就是被合作社举发的,赵普还说,合作社于官风吏治,有着莫大的干系。”
李肆讥诮一笑,“这家伙原来还藏着,现在是越来越迫不及待,赤膊上阵了!”
叶华当然一清二楚,“合作社迟迟不能落实,最大的问题只有四个字:恩自上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柴荣是个非常强势的帝王,越是强势,就越要把权力抓在自己的手里。
偏偏合作社,是自下而上,老百姓推举几个带头人,负责内外事务……假如几十个合作社联合起来,发出同一个声音,是不是能左右地方官吏,县,州,府,路……到了之后,天子的权力还剩下多少?
尤其是现在推举出来的人,多数为打过仗的武夫。
道理很简单,武夫比寻常百姓凶悍,面对官府也不至于立刻犯软骨病,能镇得住场面。而且南征北战,他们有见识,带领弟兄们作战,又有管理能力。
以邺城为例,那八十几个农业合作社当中,有六十多个全是武夫把持。
说得更明白一点,每个合作社,就是个松散的兵营。
甚至有的合作社,会组织年轻人练武强身。
武夫势力的继续膨胀,天子的担忧,文官的恐惧,合作社迟迟推不下去,也就不足为奇。
当然柴荣也清楚,在现有的情况下,大举作战也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改变了去年的战略,没有集中全力越过长城,去平灭契丹,而是以大将分头领兵,采用蚕食的模式,越过长城,驱逐契丹。
总算是各退一步,李肆觉得也还能接受。
“如果能这样下去,维持几年,等……情形就会好很多的。”他想说等太子继位,可是这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叶华深吸口气,“师兄,有些事情,只怕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对外用兵,河东的情形可怜,停止用兵,你当那些农场就会老实吗?”
“师弟的意思是?”李肆沉吟道:“他们会去摧毁小农经济?”
叶华道:“反正我有了钱,就会想让钱生钱。这一次彭海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过去。我最担心的是过去农场跟朝廷一心一意,可往后他们就没有那么老实听话了。”
李肆瞠目结舌,饶是他才智过人,也有种强烈的身不由己之感。
两种经济,两种模式,互相撕扯,朝中文武君臣,错综复杂,他感觉自己要被分成两半了。
“师弟,无数人的身家性命,也都压在了你的身上,千万小心啊!”
叶华笑道:“我勉力而为!”
……
郭宗训回京,已经超过了三个月,小少年足足胖了两圈,可他却更加怀念河东的日子了,很忙,但是十分充实。
回京之后,他名为太子,可除了第一次召见之外,只和父皇见了两次面,一次是过年祭祖,一次是春围采猎,皇帝只是勉励他,要多学骑射本事,强身健体。父子俩说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
合作社的事情,郭宗训更是提都不敢提。
小家伙别提多着急了。
眼看进入了四月份,突然河北传来了急报,发生了大面积蝗灾,包括邺城在内,十几个州县被铺天盖地的蝗虫吞噬,所过之处,半个绿叶都没剩下。去年种的冬小麦,刚刚返青不久,就被蝗虫吃光,夏粮绝收,几乎成为定局!
内阁方面估算,至少要拿出一百万石粮食,紧急救灾。
郭宗训知道消息后,急得火上房,不得不冒着被训斥的可能,求见父皇,他想去河东看看,那些合作社究竟怎么样了?
令郭宗训没想到的是王朴和叶华居然已经先到了,柴荣沉着脸道:“你们两位陪着太子去邺城勘察灾情,有什么事情,如实回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