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一个小丫头,我担心的却不是她。”柳氏怎能不知,秦素出来,便是秦老爷要出马了。
柳氏的嬷嬷乃是二老爷跟前的管事李贵家的婆子,素日都唤她一声李奶奶,不过在柳氏跟前,自然是唤李贵家的,亦或者是直接称呼李嬷嬷。
李嬷嬷是个有心思的,有一个女儿,长得还算标致,却也是个心大的,年前的时候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爬上了秦家二老爷的床,便得了脸面,抬了姨娘,而李嬷嬷却在柳氏这处却也不敢造次,牢牢地被柳氏拿捏着,她很清楚,在这秦家,倘若没有了柳氏,便也没有了她一家子的活路,而自家的女儿,也是柳氏应允才给了秦家二老爷,否则,李嬷嬷倒是不愿意女儿做妾的,毕竟依着她跟她当家在秦家也算的上有脸面的,让自家女儿出门做个正牌娘子,那也是的脸面的事儿,这奴才可是不好当的。
只是事已至此,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李嬷嬷多少是顾忌柳氏的,生怕柳氏不高兴,将自己的儿子给办了。
李嬷嬷此刻弯着腰,垂首立在柳氏的身侧,心中却起了疑惑,虽说这大小姐素日不常路面,可是多少还是见过的,前些时日瞧见的大小姐,那份气魄,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原先的大小姐,而且那容貌,她觉得变了不少。
李嬷嬷虽然有这个心思,可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却也不敢对柳氏提起,毕竟勾起这层疑惑,倘若当真不是的话,那到时候柳氏必定会将怒气牵连到她身上,她可是承受不起的。
故而,李嬷嬷便将这疑惑压在心底,待日后寻找机会,寻到确凿的证据再说。
素雅院内,慕梓烟总算将整个秦家都宗谱都理清楚了,也知晓了秦家这些年来是如何存活下来,这世上能够生存千年的家族,着实太少,能够到现在屹立不倒的,怕是也只有秦家、墨家、王家,还有她外太婆姬家,可是秦家的宗谱上对千年之前的那段历史刻意的抹去了,根本无从查起,更别说有关于跟其他家族的牵连,也没有记载,慕梓烟不免觉得有些头疼,轻揉着眉心,若有所思起来。
如嬷嬷垂首立在一侧,低声说道,“大小姐,老爷那处传话,说明儿个便是族中议事的日子,让您准备准备。”
“恩。”慕梓烟淡淡地应道,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慕梓烟,接着说道,“如今家中的少爷小姐可都在?”
“大少爷跟二少爷去二夫人那处请安了,三少爷回了三房,四少爷则是回了三房,三老爷与四老爷也回来了,二老爷还未回府。”如嬷嬷垂眸说道。
“恩。”慕梓烟淡淡地应道,比起慕侯府,这秦家可是更为复杂啊,毕竟家大业大,这盘根错节的关系也尤为繁杂,虽然秦家的产业遍布整个西面,不过秦家的人却都住在亲府,不曾分家过,这也是秦家为何千年来如此神秘了,只因没有任何的旁支,即便是庶出,也是一视同仁地对待。
慕梓烟沉默了片刻,这才慢慢地启唇,“二小姐呢?”
“二小姐去了东宫,还未回来。”如嬷嬷如实回道。
“其他妹妹呢?”慕梓烟继续问道,因着这秦家大小姐的性子,也只有秦湘会时而前来探望,她性子喜静,而且不喜欢其他姐妹前来探望,故而这些姐妹们从记事起,都知晓秦家有个大小姐,所见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的,而原先的秦素性子太过于孤傲,每次出去也都用面纱遮脸,故而也便无人记得她的样貌。
慕梓烟却觉得这是秦老爷一早便算好的,怕是知晓这秦素活不长久,便让旁人无法记住她,也好为以后寻个人代替她而铺路。
只是秦家这些年来着实有些张扬了,尤其是在秦家二爷的手中,越发地明目张胆起来,也便渐渐地揭开了秦家神秘的面纱,与外界便也有了联系,反倒让秦家如今的地位与日俱增,却也引起了不少的猜忌与嫉恨。
树大招风的道理,慕梓烟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对于一个能够延续千年的秦家,却不喜欢如此的招摇,可是偏偏秦老爷是个洒脱的人,而且痴迷于医术,便也不愿意管秦家的事儿,期初还有秦家大爷管着,可是十年之前秦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秦家大爷离奇失踪,至今是个谜,是生是死都不知,而秦家也无嫡子,只有两个女儿,偏偏这两个女儿,秦素自幼多病,完全是个药罐子,而二小姐秦湘性子淡漠,终日缠着太子不放,却独独偏受秦老爷喜爱,五年前,秦家大夫人也病故,这秦家便落在了二房的手里。
秦家二老爷是个能干的,与秦家二夫人将秦家管的倒是越发地昌隆了,不过这却违背了秦家原本的生存的初衷,虽然如今的秦家在西戎比起皇室还更有地位,可是却也将秦家凌驾与皇权之上了,自然会引起皇室的不满,也会给那些有心之人可乘之机,如今的秦家表面看似风光,只可惜却是处于风口浪尖之上。
慕梓烟挑了挑眉头,只觉得秦老爷是一早瞅准了她,才来了个偷梁换柱,让她来给秦家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且这其中还少不了神算子的推波助澜。
她扶额望天,自己怎得就被这个老古怪给算计了呢?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想起还在北青等她的轩辕烨,便暗暗咬了咬牙,等她将秦家背后隐藏的秘密查出来之后,必定会好好跟神算子,秦老头算总账。
慕梓烟暗自思忖着,如嬷嬷见她神色忽明忽暗,便也不敢随便开口,只能观察着她的神色,立在一旁不出声。
慕梓烟渐渐地回过神来,抬眸看了一眼如嬷嬷,低声道,“明儿个准备的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
“是。”如嬷嬷见慕梓烟开口,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垂眸应道,“是。”
“恩。”慕梓烟微微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日后这里头的陈设都莫要太素净了,既然我身子好了,必定是要多添些喜气的,多添些鲜亮的物什。”
“是。”如嬷嬷自然是应下了,接着说道,“大小姐,二夫人那处怕是不会轻易地让出中馈。”
“让不让由不得她。”慕梓烟嘴角一撇,“她如今是不会将我放在眼里的,她怕是在想着爷爷那处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大小姐是的是。”如嬷嬷见慕梓烟能够想到如此深层的东西,心头多少是欣慰的,从前的大小姐自怨自艾,从来不会想到这些。
慕梓烟接着说道,“几位少爷如今在忙些什么?”
“大少爷与太子关系极好,二少爷与宫中的皇子关系亲近,倒是都不曾入仕,三少爷刚学成回来,四少爷还念书。”如嬷嬷接着说道,“大少爷的性子反倒不像是二夫人那房的。”
慕梓烟冷笑一声,“能跟太子成为知己的,这性子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嬷嬷这下不敢吱声了,毕竟慕梓烟是一语中的,的确如此啊,大少爷表面瞧着和善,可是那手段可是让人胆寒的。
故而,这秦家最不能招惹的便是大少爷。
慕梓烟接着说道,“大少爷早已过了议亲的年龄,怎得还未定下亲事?”
“这?”如嬷嬷垂眸道,“早先是定下了,不过那新娘子是个短命的,还未进门,便去了。”
“哦。”慕梓烟挑眉道,“是哪家的小姐?”
“乃是太子太傅家的小姐。”如嬷嬷如实回道,“原本族中是不同意,毕竟秦家的男子是不语皇室通婚的,不过那小姐的才情却是万众挑一的,与大少爷又是青梅竹马,这才应允了,不过可惜了。”
“何时去的?”慕梓烟想着这大少爷秦邧如今也二十有二了,却还未娶妻,着实让人费解。
“三年前。”如嬷嬷低声道,“那小姐死的蹊跷,而且……”
“而且什么?”慕梓烟想着蹊跷,怕是别有隐情。
“死的时候,双目被挖走了。”如嬷嬷低声道,“外头的人说那小姐的死与大少爷有关。”
“有眼无珠?”慕梓烟明白了这其中的含义,“故而如今即便有世家女子有心攀附,可还是有所顾忌的。”
“正是,而且二夫人因着那事,对大少爷的婚事尤为谨慎。”如嬷嬷说罢之后,接着又道,“大少爷与大小姐倒是有过数面之缘。”
“恩。”慕梓烟垂眸道,“可见过面?”
“倒是不曾见过真容。”如嬷嬷紧接着回道。
“那便无妨,这里头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我便如此罢了,越是藏着掖着,反倒显得心虚了。”慕梓烟冷哼了一声,摆手道,“早些歇息吧,明儿个怕是有热闹瞧了。”
“是。”如嬷嬷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慕梓烟却在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可是要传消息给轩辕烨?毕竟自己不想瞒着他,可是若他知晓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有心之人便也知道了。
她思虑再三,还是觉得要将此事告诉轩辕烨,免得他胡思乱想,也免得到时候遇到麻烦,手足无措。
故而她便写了书信,拿出一支甚少用的铜笛,轻轻地吹了起来,这是用了内力的,而且那声音也只有海东青才能感应得到,待吹完之后,便斜靠在窗边,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许久之后,海东青当真落下,她嘴角含着笑意,连忙将书信绑了上去,海东青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另一处院子里头,有人正抬眸赏月,却见空中划过一道亮光,他嘴角勾起一抹鬼魅地笑意,转身回了屋子。
次日,柳氏一早便醒了,亲自服侍秦二爷洗漱穿戴之后,二人便一同用了早饭。
“老爷,这素丫头的病可是好了,今儿个族中议事,想来也是为了此事。”柳氏亲自将茶盏递给秦二爷说道。
秦二爷抬手接过茶盏,也只是抿了一口,接着放下,“秦家的规矩自然是不能破的,既然素丫头身子好了,你也该好好歇息了。”
“老爷说的是。”柳氏也只是温顺地应道,她知晓这中馈交给秦素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如今即便有颇多的不满,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
秦二爷自然知晓柳氏的心思,却也不点破,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想丢了脸面,也不想弄出什么叉子来。
歇了一会,秦二爷便去了正堂,族中的长辈也都到了,秦老爷端坐在主位上,冷冷地扫了一眼,听着下面的人说着近来族中的情况,还有一些需要处理决断的事物,秦老爷则是一一应答了,等到了最后,才慢悠悠地开口,“素丫头的身子也好了,老二家的媳妇这些年来也费心了不少,是时候享享福了。”
“父亲说的是。”秦二爷恭敬地应道,“她一早便准备好了,只等着今儿个亲自去素丫头那处。”
“恩。”秦老爷满意地点头,紧接着说道,“素丫头与太子的婚事,倒是可以提一提了。”
“父亲,如今素丫头身子才刚好,而太子那处也并未回应……”秦二爷抬眸看着秦老爷,低声询问道。
“那便过些时日再说。”秦老爷说罢便起身离去。
待其他的人也各自散去之后,秦二爷依旧端坐着,亲三爷沉默了片刻,干咳了几声说道,“二哥,这素丫头之前身子一直不好,怎得突然好了?听说前些时日跟着老爷子出去了一趟,您说是做什么去了?”
“不知。”秦二爷派人暗中盯着,可是并未查出什么来。
“我觉得此事透着些古怪。”秦四爷看着秦二爷说道,“大哥失踪了十年了,眼看着大房都没了,如今却偏偏出来这档子事儿,二嫂这处怕是要多留心了。”
“当年的事情还是莫要提起的好。”秦二爷面色一沉,冷声道。
“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二哥作何如此紧张?”秦四爷面色也不悦,说罢之后起身甩袖离去。
“二哥,四弟就这个脾气。”秦三爷连忙打着圆场说道。
“罢了。”秦二爷语重心长地开口,“怕是老爷子要有大动作了。”
“不过是让素丫头执掌中馈罢了,那丫头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二哥未免太紧张了。”秦三爷说罢便也起身离去。
秦二爷却坐在正堂内良久,双眸碎出一抹寒光,这才起身离开。
素雅院内,柳氏亲自过来,身后放了十抬箱子,她随即命李嬷嬷将钥匙递给慕梓烟,“大小姐,这都是秦家的账册,各处庄子地契,田亩,一应都在这处了。”
“本想着去二婶那处请安的,未料到二婶反倒亲自过来了。”慕梓烟坐在椅子上,客气地说道。
“大小姐如今身子好了,这家中的庶务自然是要大小姐亲自来打理,我也好歇息歇息。”柳氏也笑吟吟地说道,语气和善,没有半分地不悦,与那日的来势汹汹判若两人。
慕梓烟也只是笑着应道,“日后怕是要多劳烦二婶了。”
“大小姐说的哪里话?”柳氏突然面带哀伤,“大嫂去的早,只留下大小姐,如今大小姐既然身子好了,我这个做二婶的自然是要好好照顾你的。”
“二婶说的是。”慕梓烟便也跟着应道,脸上带着几分地忧伤。
柳氏见慕梓烟如此,目的便也达到了,只觉得这丫头的性子一点都没有变,每次提起死去的那个娘,便满面哀伤的,这等子气性,如今即便好了,迟早有一日还是会被气死。
柳氏如此一想,这心里头便又亮了起来,将这些东西抬过来的时候,可是硬生生地割了她的肉,疼的她巴不得在来的时候,便听闻这丫头死了的消息,等到了之后,看见这丫头的神色,如今又是这幅忧伤的模样,她心里也算是畅快了,只想着这丫头即便有命拿着,却也是没命享受的,迟早有一日还会回到她的手里,即便没有这些,这秦家如今也还是她说了算,如此一想,柳氏这心里便越发地通畅了,连忙又宽慰了慕梓烟几句,这才领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慕梓烟待柳氏离去之后,抬眸扫了一眼眼前的箱子,接着看向如嬷嬷,“都收着吧,你亲自带人去库房查验。”
“是。”如嬷嬷应道,便命人将箱子抬了下去,而后带着人,从慕梓烟手中拿了钥匙去了库房。
这里头放着的可都是秦家部分的家当,里头的东西自然都是好东西,有些还是极罕见的,柳氏一向视如珍宝,也只是偶尔过来瞧瞧,却也只能好好地存着,不敢摆放在自己的院子里头,生怕哪个不长眼的给碰了,到时候她可真的心疼死。
而慕梓烟则不同了,她让如嬷嬷前去库房,为的便是将这些稀罕的好东西都通通搬到她的院子里头,好好地置办一番,这柳氏自然不会明着克扣她院子里头的东西,可是这原先的秦家小姐偏偏是个清高的主,对这世俗之物是不假辞色的,故而这院子里头的东西也便素雅的许多,许多好的东西也便被收了回去,留下的也都是些成色旧的普通的。
慕梓烟盯着眼前的院子,只觉得这哪里是大家小姐住的院子,比起那墓葬都不如。
她摇头叹了口气,接着便将最紧要的账本拿了起来翻看着。
东面的院子,秦老爷正斜靠在躺椅上晒太阳,甚是惬意,听着管家的禀报,他双眸闪过一抹精明的冷光,接着笑了笑,“这丫头的确有趣啊。”
“老爷,秦家当真有希望了。”管家低声说道。
“这丫头可不能小瞧了,老大的事儿,我可指望着她能给查出来呢。”秦老爷想起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人生不明的十年,双眸便碎出一抹冷冽地寒光。
管家低声道,“老爷,大小姐那处?”
“由着她,她想做什么,都由着她。”秦老爷低声道。
“是。”管家见秦老爷如此说,也只是垂首应道,即便到时候捅破了天去,反正也有秦老爷盯着呢,他不过是个奴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