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公在长安亦是自得其乐,某去年底时曾与时公一起饮宴,时公感喟颇多,但对郡公却是赞不绝口。”尉迟燕侠接上话头,“郡公与时公和平交接徐州,实乃徐州士民之福。”
“是啊,某也希望这世间少些纷争战事,只可惜好像这有点儿不切实际了。”江烽摇摇头,“胡汉之隙,利益之争,哪一样都能让人为之打生打死,这天下如何能安定下来?”
见江烽和尉迟燕侠话题绕来绕去,李瑾也有些好笑。
对于此次来徐州,使团规模骤然扩大不少,李瑾也是有些明晓诸家的意图的。
关中局势不稳,党项人的威胁日增,这让一直沉迷于安乐中的公卿世家们都意识到了战火的临近。
寻找一个更可靠的依靠,或者一个能够在危急时刻出奔的去处,就成了各家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
放眼望去,这徐州就成了最耀眼最受瞩目的所在。
被党项人勒索了一番,各家元气都伤得不轻,如果今年党项人再度卷土重来,各家还能不能扛得下去?
就算是能扛得下去,恐怕大家也不愿意去扛了,朝廷军队又打不赢,对于各家来说,朝廷的利益和各家利益也不尽一致,届时也许就会真的成了大难来时各自飞了。
在寿州逗留等候船时,使团中的不少人就曾经在寿州徜徉过,来自洛阳和汴梁的士绅富商络绎不绝的南下,选择寿州作为定居地,也让各家的使者颇为触动。
寿州是淮南的工商业中心,淮水流域首屈一指的大城,论城池规模纵然还赶不上楚州,但也相差不远了,而且其发展势头更是远胜于楚州,未来一两年内超越楚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吸引南来逃避战火的士绅商贾也属正常。
梁地的士绅商贾往寿州去而没有选择徐州,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在徐州没有机会获得政治特权。
朱家本身就是一个流氓出身的兵痞,依附在其周围的诸家也多是诸如私盐贩子、走卒、流民这一类的底层角色,他们根本就不是士绅,哪怕在梁地称孤道寡,一样是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想在徐州获得认可,当然不可能。
但是对于长安城中的公卿世家就不一样了。
他们是来自关中第一等士绅望族,无论是血统还是亲缘关系,都称得上高贵,就像南阳刘氏和蔡州袁氏子弟一样对与九大公卿家族子女趋之若鹜一样,没有谁会忽视这一点。
他们是天生的政治世家和劳心者,或许他们觉得他们在这里也一样该受到优待,问题是二郎会接受这个观点么?
李瑾有些担心,这从二郎对尉迟二哥不冷不热的态度就能品出一些味道来,可尉迟二哥似乎还以为二郎是在朝廷来使面前的故作矜持。
李瑾发现自己似乎看清楚了江烽的一些想法,但又觉得自己只是看穿了表面的一些东西,江烽那张沉静的面容,温润的目光,总让她有些觉得不踏实,但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来。
对朝廷使团,江烽看起来是很热情的,对使团来使们的要求也几乎是有求必应,比如与武将们的接触,到军中视察,和官员们交谈,与士绅联络,当然还有与商贾们的洽谈,对这些中不少甚至是近乎于冒犯的举动,江烽这个主人都显得很淡然。
但是有一点李瑾却能感觉到,起码江烽对自己的态度没有变化,和以往一样,这让她心安不少。
“二郎,我们从寿州过来,寿州粮价比起关中便宜许多,甚至不到三成,长安城中灾民甚多,可否输粮于关中?”李瑾岔开话题,但提出的话题同样不讨人喜欢。
“殿下,寿州粮食也不便宜了,比起去年秋收之际,依然上涨了四成,距离夏收还有几个月,估摸着粮价还会有一些涨幅,至于输粮于关中,某这边不是问题,但如何输往,却是难题。”
江烽轻飘飘的踢开,这丫头还是太稚嫩了,估摸着这大概也是交给她来徐州的一道大题。
江烽也知道这道题自己必须接,只是自己不可能这么爽快就接,要知道这帮人肯定还有不少要求,把自己当成了肥肉要狠狠咬一嘴,这如何能行?
“有何作难?南阳不会阻挠,这一点某可以保证。”尉迟燕侠立即接上话。
“南阳不会阻挠,但商州呢?”江烽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