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蔡花小小年纪,脸色透着苍白,身形消瘦,头稀少,黄,再看唇色,面色,就知道是有不足之症,且属于寒性体质。见她眉宇间氤氲着淡然贵雅之气,通身的气派丝毫不输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闺秀,却偏生了这个病症,常大夫惋惜的暗叹口气,
“这小姑娘可是受过寒!?”
常大夫说蔡花比韩氏还严重的时候,几个人就愣了下,紧张了起来。一听常大夫又说蔡花受过寒,韩氏一怔,皱起眉毛,忙拉了蔡花坐下,
“大夫咋知道外孙女受过寒!?大冬天里掉进冰窟窿里,可严重了!差点就没了!大夫快给瞧瞧咋样啊!?”她都半截埋进土里的人了,啥病治不治都没啥关系!可蔡花还是小孩子,正是大好的时候,因为家里穷治病断断续续的,又掉进冰窟窿里一次,只怕更严重了呐!
蔡花眼神闪了下,抿着嘴没说话,韩氏已经拿着她的胳膊放在桌上脉枕子上让常大夫诊脉。
蔡结实是见了蔡花昏迷的样子,脸色白的吓人,身上冰凉冰凉的,用火烤都烤不热。听常大夫说蔡花很严重,顿时就绷起了小脸,紧紧的盯着常大夫给蔡花把脉。
郑墨辰死死的皱着眉毛,看看蔡花又看看常大夫,确定常大夫不是弄虚作假哄骗人的,眉毛拧的能夹死个蚊子。他一直骂蔡花变态龟毛,黄大仙儿变的!这个变态竟然真的是个活不长的!?想到这里,郑墨辰心里有点复杂了。
“本就体质偏弱,又受了寒气侵体……今年三伏天已经过去,错过了好时机啊!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着药,明年的三伏天一定要好好调治调治,不然以后不仅身子会出大问题,只怕……”只怕子嗣方面会衰弱!常大夫又惋惜的摇摇头,没敢说蔡花以后怕是不能生养的话说出来。
韩氏却是听出了常大夫的意思,震了震,就沉了脸,
“大夫!不管吃啥药,花多少银子,您可一定要治好我外孙女啊!”她一辈子没有儿子已经被人踩了大半辈子,蔡花要是以后连生养都不能……一辈子可就毁了!
“不用急!你们来的及时,还是能治好的!要是再晚个几年就难了!”常大夫见韩氏急的额头都冒汗了,摆手安慰一句,拿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让去抓药。
“连我姥的方子一块开了吧!”蔡花微微笑着提醒还有韩氏的方子。她的体质是不行,大冬天掉水里,前身都死了,她就算穿越活过来,身子还是不行的。
见蔡花很平静,常大夫眼里又闪过一抹赞赏,不骄不躁,淡雅的性子最好!就开了韩氏的方子。
郑墨辰拿了方子看,见上面还有红参啥的,抿了抿嘴,让伙计抓药。
蔡花掏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常大夫笑着拦住蔡花,
“我是义诊,你们只要拿了药钱就行了!”
蔡花和韩氏都让了一回,见他真的没有收银子的心思,也就罢了。韩氏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拿着十几包药看了又看,催着回家,要给蔡花熬药。
几个人都出了门了,郑墨辰说了句让等一下,又转身进了驿馆。蔡结实以为郑墨辰是问他身上的烫伤,见他出来没拿药啥的,也没说啥,张嘴想问,郑墨辰已经走前面牵着马往干货铺子走。买了一包包的桂圆,莲子,枸杞,银耳,黑芝麻啥的,还称了两封红糖。
“买这些东西干啥!?”蔡花付钱的时候问了句。
“熬粥喝啊!”郑墨辰斜了她一眼,几个人又接着逛,买了不少东西。提着大包小包的就去找王柱子和王栓子出来吃饭。
正好碰到吴世初也在铺子里,说是蔡花的那些图纸做的家具很好卖,已经推广到吴家的十几间家具铺子里去了,非要请蔡花几个吃饭。
蔡花推脱不掉,几个人就到了离家具铺子不远的酒楼吃饭,吴世初让蔡花几个点菜,蔡花就点了几个抑制高血压的青菜,吴世初以为蔡花是为了省钱,就笑着又点了几个荤菜。
韩氏有些拘谨,本来不愿意来,知道吴世初拿了蔡花的图纸卖家具赚了钱,刚才又一下子花了几两银子,不忍心再花银子,也就应了。打量了吴世初好几回,抿着嘴不说话。
吴世初见韩氏打量他,微微笑的很是温和。韩氏是蔡花的姥,所以他态度很是恭谦。
这边点了菜,郑墨辰抿着嘴让小二哥别走,
“我还有要吃的没点呐!来一份生煎鲈鱼,一份罗汉大虾,宫保兔肉,红焖羊肉!”想想这么多应该吃不完了,就一副放过吴世初的样子,没再点。其实他想买点燕窝,只是那个精贵物件儿实在太贵,现在吃不起!
吴世初看了眼郑墨辰,见他虽然皮肤有点黑,却棱角分明,坚毅的下巴绷着,不屑的抿着嘴,眉宇间带着不桀,浓眉大眼,一双眸子异常晶亮,忍不住眸光转了转,摆手示意小二哥把郑墨辰点的菜色加上。
“你吃的了这么多!?”蔡花扫了他一眼,觉得郑墨辰忽然在乎吃的了,有点不对劲!
“宰相肚里能撑船!小爷就多吃几盘子菜而已!”郑墨辰挑着眉毛哼哼一声。暗说吴世初几盘子菜都舍不得太作挤(作挤)。
他本来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和蔡花一块那么长时间,又学会了几招暗讽,而且讽起人来,他觉得看被人吃亏还说不出口的样子心里十分舒爽!
吴世初笑笑没有说话,小二哥上了一壶碧螺春,一人一杯。
等到菜上来的时候,郑墨辰直接伸手把他点的几样菜都拉到自己跟前,他和蔡花中间就隔着蔡结实,其实离蔡花很近。
韩氏只听说体寒的人吃羊肉好,就拿了筷子夹了小半碗的羊肉给蔡花,让她多吃点。
吃了饭,吴世初想问蔡花有出新的图纸了没有,韩氏却急切的催着蔡花快些回去,也就没来及问出口,只得送了几个人出来。
等回去的时候,见郑墨辰买了二斤羊肉还嫌少,又买了几根羊骨头。蔡花又截了几尺布。
回到家,孙氏见拿了那多药,吓了一大跳,韩氏就刷了砂锅,把蔡花的药煎上了。郑墨辰却说他要做饭,蔡结实看着蔡花的眼神都小心翼翼的,还问蔡花冷不冷,不让蔡花用井水洗脸洗手了。
郑墨辰笨拙的淘米,把莲子,肉桂,核桃仁放进去熬粥,孙氏就帮着切好了菜,郑墨辰想着韩氏不能吃辛辣的,就炒了个葱爆羊肉。油锅烧热,葱花放进去嗤拉一声,郑墨辰拎着锅铲子直接后退了好几步,咧着嘴,伸手扇开锅里冒的烟。
孙氏要接了铲子,郑墨辰还不让,说是要练做饭,
“…以后当个厨子多好啊!啥好吃的都能先吃了!”这是郑墨辰当时找的借口。
孙氏见郑墨辰态度认真,就在一旁指点他。俩人一个教,一个学,倒是其乐融融的。
等吃饭的时候,蔡花的药也熬好冷凉了,韩氏端着让蔡花先喝了药,再吃饭。
药里不知道放了啥,苦的蔡花直摇头,蔡结实就把准备好的桂花糖拿一颗往蔡花嘴里塞。
饭菜端上桌,那葱爆羊肉就被郑墨辰和韩氏齐齐推到蔡花面前,
“尝尝小爷的咋样!?”笑的很是得意得瑟。
“这个羊肉炒的好吃,蔡花多吃点!”韩氏也劝蔡花多吃。
羊肉有一股膻气,偶尔吃一下还可以,要是吃多了蔡花就吃不下了。晌午饭才刚吃过,晚上又吃,她就点怯了,没吃几块。说晌午吃得饱,喝点粥就行了!就看到她碗里的比别的碗里多了莲子桂圆核桃仁,舀了一勺子,底下半碗都是。蔡花嘴角有些抽,也明白了郑墨辰回去问了常大夫啥话,斜了他一眼。
郑墨辰明显有点心虚,抿着嘴瞄了蔡花一眼,见她面色不变,微微松了口气,三口两口把手里的馍吃完,端着碗也学蔡东林坐在院子里的几颗芭蕉树下喝。
那芭蕉树是蔡花买来种上的,就在蔡花和郑墨辰的屋子中间。旁边还种了几颗美人蕉。
俗话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蔡花本来想从山上移几颗竹子的,只是孙氏不让,说是竹子种在家里容易招长虫(蛇),慎人的慌!
吃了饭,韩氏说是烧热水洗澡,让蔡花去拿换洗衣裳,等着一会洗就成了,给孙氏使眼色,娘俩到老院厨房去了。
蔡花皱了下眉毛,知道韩氏应该是和孙氏说她的病情去了,想跟过去看看,蔡结实和王栓子拿了字帖过来问蔡花练字,就被绊住了脚。
等蔡花觉得一锅水都快烧干了,才听到蔡东林喊她去洗澡,拿着衣裳就过去了,孙氏已经把洗澡水舀好了。
蔡花看了一眼,孙氏眼眶还红红的,蔡东林抿着嘴,眉毛也皱着,韩氏催着她去洗澡。
洗完澡一碗红糖生姜水就塞到了手里,热乎乎的,
“快趁热喝了!”孙氏看着蔡花尖瘦的下巴,暗自责备自己折磨久不知道忙啥,整天瞎忙活,把闺女的病情都给忘了!
蔡花想说点话安慰孙氏和蔡东林,想想她越说,孙氏和蔡东林越是觉得严重,还不如不说,就笑着喝了生姜红糖水,听孙氏的催,早早的去睡觉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郑墨辰已经用砂锅炖了一锅的羊骨肉汤,让蔡花想到了现代的羊肉烩面,想了下,还没见县里有卖烩面的,吃了饭,就让郑墨辰和了一块面。
做烩面要提前和,和面的时候里面加点盐,还要放油和,不然扯不好就容易断。蔡花小时候经常不断就吃婆婆做的烩面,不过那时候不叫烩面,叫扯面。
和了面就放在盆里醒着,等晌午的时候拿羊骨头汤煮扯面。
蔡东林割了一块肉回来,说要炖大肉,贴秋膘!因为今儿个是立秋。
孙氏想到韩氏要忌嘴,就又买了条鱼,准备煎鱼。蔡东林看着就说孙氏,
“咱娘都多大年纪了还忌啥嘴!?要我说,啥都不用忌!一辈子没吃过啥好的,好容易日子过好了,好东西不能吃了,那还不如不忌!”反正就算忌嘴也没多少年活头了!这话蔡东林心里念了句,没敢说出来。因为蔡花的事儿,昨夜孙氏愣是流了半夜的眼泪,他心里也不好受。怕孙氏心里更难受!
孙氏愣了下,蔡东林没说她也明白,韩氏没多少年活头了,要是还忌这忌那的,那不是一辈子连几年的福都享不上!?想想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儿。
晌午的时候,蔡花把醒好的面拿出来又和了一遍,那边孙氏已经炖上了大肉,正在煎鱼。大锅里烧着羊骨头汤,还切了不少羊肉进去。
郑墨辰站在一旁看蔡花和面,想伸手,又不会做那啥扯面。就见蔡花把面和好,拿了擀面杖把面擀成一个长条,有一指厚,拿刀切成了一个个一指宽的长条。大锅里的汤烧滚了,王栓子喊蔡花下面。
蔡花拿了一个面条子,掀开锅盖子,扯着面条子的两头开始一边扯一边晃悠着抖动着,短短的面条子就被扯成了三尺长短的扯面下到了锅里。
“能拉这长啊!?”几个人都惊了下,因为都不常吃面条,就算吃也是杂面的,都是手擀面,像蔡花把面醒着,能扯那么长,很是稀奇。
“原来就这么简单!让小爷试试!”郑墨辰切了一声,伸手拿着面条把蔡花挤出锅台后面,开始扯面条。只是他没有掌握好力道,刚扯了一下就把面条给扯断了,囧了下,想接上去,结果锅里那一根扯面已经熟了。
“哎呀墨辰哥!你在磨叽下去锅里的扯面都煮烂了!”王栓子就站在锅台前面急的跺脚。
“小爷一向干啥啥都行!不就一根面条!?”郑墨辰有些不自在,看着蔡花下锅里的拿一根囫囵的,又拿了一根开始扯,很是小心,倒是没扯断。
蔡花嫌他太慢,等下去锅里的扯面都煮烂了,一下子拿了两条,就站在锅前扯。她力道控制的好,竟然都没有扯断,郑墨辰嫉妒了。这个变态竟然干啥啥行!怪不得活不长!祸害才能贻害千年呢!不对!蔡花也是祸害!他不就是活的好好地,正在县里过的潇洒,愣是被蔡花勒索了好几两银子,逼迫着他卖了身,当了长工!?蔡花应该能活不短时间!
孙氏看着也下了手,一锅面很快就好了。
韩氏帮着洗了几个碗,郑墨辰就霸着锅台后面要舀饭。蔡花的碗和别人不一样,是一个青花蓝底儿的深口碗,碗不大,装不了多少东西,韩氏几次想给蔡花换了,只是换了碗蔡花不好好吃饭了,就没强换。
碗里先舀了一勺子羊肉,才挑了囫囵的扯面舀了,蔡结实笑嘿嘿的端着碗,帮蔡花端到新院子屋里。
人多手又快,一砂锅炖大肉,一条煎鱼,一人一碗羊肉扯面,满屋子都是香味儿。一家人吃的满头大汗,都说那扯面劲道的很,吃起来又撑事儿,晚上都不用多吃啥东西了。
蔡花就想着,他们要是住在县里,可以开个面摊儿,卖扯面和拉面,还有刀削面!拉面她不知道外面有没有,反正也没在兆安县里见到过,刀削面也没见有。有的都是龙须面,阳春面,手擀面啥的。
这么一想,蔡花越来越觉得可行,只是他们要在县里开个小饭馆,那就得有人做,有人在那看着,家里还有那多地要种,也离不了人。
蔡花不想让孙氏和蔡东林一家人分隔两地,时间长了太好的关系也容易冷淡下来。
第二天,蔡结实和王栓子就惦记上扯面了,吃了早饭就让和面醒着,晌午还吃扯面。
蔡花笑着让和了面,孙氏就拿了一大包的大白菜籽,准备到地里秧上。去年冬天没有菜吃,基本全靠吃蔡大力家,和几个交好的乡邻家的,要么就是买的,吃山药和胡萝卜过的,今年孙氏就准备多种上点,吃不完就卖。
所以秧了满满一岐子,有一丈多长,四尺宽。蔡东林就铁耙子娄了地,看着平平整整,没有土坷拉啥的,孙氏就把白菜籽掺上细土,搅和均匀了撒下去。掺上细土是为了防止手没有把握,撒的不均匀,前面的太稠,到了后面没有菜籽了,又太稀。
知道秧白菜只是育苗,等白菜长出来几个叶子的时候要提苗,再等长了几个大叶子的时候就一棵一棵挪出来,重新栽上,蔡花见蔡东林挑了水浇上,也就和蔡结实王栓子到红薯地里掐了一竹筐的红薯嫩叶子拿回家喂猪。
蔡花没让俩人直接扔进猪圈,而是把红薯埂子掐掉,弄了一小筐,三个人围着坐了,把红薯叶埂子外面的皮剥掉,说是晌午炒了吃。
红薯叶埂子炒了和豆角差不多,又比豆角吃了清爽,所以蔡花掐了很多,仨人愣是剥了大半时辰才剥完。
“蔡花!我现你还真是……啥都敢吃啊!”郑墨辰一听要吃红薯叶埂子炒菜,就想说蔡花变态,见蔡花瞥过来,没敢说出口。好好的大鱼大肉不吃,非要吃点子野菜野草啥的!黄大仙儿不都是喜欢吃肉的吗!?特别是鸡鸭!?蔡花没多喜欢吃鸡肉,难道不是黄大仙儿变的!?又觉得蔡花不是黄大仙儿变的只怕不可能!谁见过哪个才十一的半大孩子像蔡花一样变态!?像蔡花一样龟毛!?像蔡花一样会坑人!?比个大人还精!?
蔡花只斜了一眼郑墨辰,拿了红薯叶埂子去淘,郑墨辰看着就跟进了厨房,他今儿个要继续做那个扯面,一定也要练成可以一次扯两条!
“又吃不死人!你不想吃别夹就是了!”蔡花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小爷稀罕!?”郑墨辰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见蔡花幽幽的看过来,顿时脸色僵了下,暗道一声糟糕!他这几天嘴贱,竟然时不时的又把‘小爷’带出了嘴!蔡花前几天因着他替她挡了热汤,没有制止他,他却是忘了被打尺子的时候了!忙扭头装作没有看蔡花,端了陶盆到案板上,要和面。
蔡花见郑墨辰抿了嘴,装作没有看见她,眼神闪了下,微微勾了下嘴角。
孙氏和蔡东林忙活完回来了,孙氏洗了手帮着摘菜,蔡花把郑墨辰赶到边儿上,自己和了面。
面有点软,蔡花也没敢加面卜(蒸馍擀面条撒的面粉叫面卜),因为做拉面不能硬了,不然拉不出来。
蔡花把面拽成一团一团的面剂子(面团),又搓成面卜揪(长条的面团),看锅里的水快滚起来了,就拿着面卜揪开始拉。案板上撒了一层面卜,每拉一下就在案板上摔一下,并到一块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