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唐朝会成了交易场。
“我们洛阳陈氏,族中有人担任地方官,地点分为四处,出任的都是县令一职位……分别是河南道桃林县,河东道甘凉县,山西大槐树,以及拢右的陇西县。”
“以上这四个县,都有户簿典籍所载的公主私产,自从武德三年至今,十年来一直是我们在掌管。但是公主刚才已经说了,过往的一切不予以追究,那么我们洛阳陈氏就按照当今地价,折算出这一批土地的相应价值。”
“然而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说明,这四个县由于地域不同所以地价肯定不一样,比如河东道的甘凉县,那边属于地广人稀的位置,一亩良田哪怕是上等水浇地,它的世面售价也仅仅只有一贯……”
“而河南道的桃林县地处中原,土地的价格则是远超别处,哪怕是最低等的劣田,一亩地也值三四贯。”
这位陈氏官员正在滔滔不绝,忽然朝堂里有人冷笑出声,打岔道:“河南道的地价不止三四贯吧?有本事你给我找出来几处试试看。不管能找到多少,本王全都要了。”
显然这位说话打岔的是皇族之人,而且还是一位拥有王爵位格的人,他的用意不言自明,乃是替李秀宁争好处。
陈氏官员似乎早就料到如此,闻言之后面带苦涩的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好吧,我刚才的报价用了点小手段。河南道的那些土地,每亩最少能值五贯。”
“五贯?你哄傻子去吧!”
那位王爵再次说声,冷哼道:“你说的这是劣田价格。”
陈氏官员深深吸了一口气,满脸无奈的再次点头,道:“好吧,公主的那些私产不是劣田。而是天字号的水浇地,如今的市价大概在八贯上下。”
那位王爵这才满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李秀宁,道:“三姐你听清楚了没,千万不要让这些人给坑了。”
说着又看向顾天涯,迟疑一下方才出声,略显不悦的道:“三姐夫你号称是天下第一商道奇才,为什么却不站出来和这些人议价?如果你站出来议价,他们安敢胡乱报价。”
这话看似是指责,实际则是在暗助,毕竟双方乃是亲戚关系,李氏皇族不可能去站外人的台。
顾天涯朝他点了点头,然而并未采纳他的建议,而是大有深意看向朝堂众人,缓缓说道:“世间地价,各有不一,若是我和昭宁一处一处和大家争辩,那么这件事必然会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拖延,原因很简单,买卖双方都在乎利。利一旦卡在门槛上,不到最后一步是没人愿意退缩的!”
他说着停了一停,接着又道:“比如某处田地我和昭宁想卖五贯,然而在场诸位的心里价格仅有四贯九,也许就因为这最后的一百文钱,就会导致彼此之间僵持不下……”
“若是搁在平时以往,我顾天涯肯定要跟大家慢慢的磨,磨到你们没了心气,乖乖按照我的出价付款。”
“然而我现在拖延不起,整个大唐的士卒也拖不起。陛下已经发动了征召,无数府兵已经踏上了行程。我们汉家民族,马上就要打仗了啊……”
他说着再次一停,继续又道:“根据昨日的各地飞禽传书急奏,大唐的各个折冲府几乎都已完成了征召。六百三十四座折冲府,汇聚接近六十万人大军,其中一线府兵约是二十五万,因徭役而征的民夫则是三十多万……”
“这么庞大的人数,每天吃的粮食能把那些折冲府压垮,所以大唐国律才会定下严例,府兵到达折冲府之后立马要拔营。既不操练,也不演武,所有兵卒即刻启程,全都要朝着我的幽云之地汇聚。”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将要面临的是六十万大军到来。府兵们路有远近,到达幽州的时间肯定不同,然而对于我顾天涯来说,我每一天都要迎接新的兵。”
“偏偏我已立志,要给他们每个人配上兵和甲。那么也就意味着,当他们开始到达的那一刻我每天都要往外发放兵和甲。”
“这是一件极为仓促的事,仓促到让我几乎没有准备和喘息的空间,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的争抢时间。”
“当府兵们在路上往这里赶的时候,幽云顾氏必须快马加鞭的制造甲胄和兵器,不能有一丝耽搁,不能有一丝偷懒!”
他说着又是一停,目光忽然看向在场所有人,道:“除了顾氏自己制造,我还需要向外采购,而采购的对象是谁呢,正是诸位朝堂官员身后的家族。你们的家族位于大唐各地,运送兵甲的路途必然有所不同,近的可能几天就到,远的也许要一个多月。这就意味着,我仍然需要抢时间。”
“除此之外,还有铸币也需要时间,这才是真正的头等大事,乃是我针对高句丽的三个谋略重中之重。”
“此事不但关系着我向大家采购之时的付款,而且还关系到府兵们到达之后领取的第一次军晌,另外还有周边各个小国的军队,我若是雇佣他们肯定也要给钱。一切事,都要钱,而钱从何来?全都要从我的铸币之中支出。”
“铸币,铜料乃是基础。刚才李氏皇族的这位兄弟质问我,为什么不肯站出来和大家争讲价格?现在我顾天涯实话实说,我没有任何精力跟你们争讲。只要你们报价,只要你们报的不算离谱,那么,我和昭宁咬牙全认了。”
整座朝堂大殿,一片寂静无声。
只要是人,就有良心,当大家听到顾天涯一番言辞恳切之后,心中岂能不生出浓浓的敬重之情。
然而,敬重归敬重。
所谓利益面前,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尤其是这些位列高层的朝堂大佬,更是一个两个全都属于心志坚硬之辈。
他们确实在心中敬佩顾天涯,但却不妨碍他们趁机占便宜。
只见仍是那位陈氏官员再次开口,接上不久之前的报价话题,并且语气隐隐透着强硬,显然不不担心顾天涯和昭宁不同意。
只听这人毫无顾忌的道:“陈氏掌管的四个县官产,总共土地计有三万五千亩。由于地域不同,导致地价偏差,河东道的值三贯,河南道的值八贯,我们陈氏对此取个折中价格,准备按照一亩地四贯的价格计算。”
大殿中有几个皇族顿时暴怒,厉声道:“放你妈的屁,折中价应该是五贯才合适。一亩地你少报了一贯,三万五千亩就是35000贯。洛阳陈氏好大的胆子,真以为我们秀宁三姐欺负吗?”
然而陈氏那位官员丝毫不畏,直接转头看向顾天涯和昭宁,昂然道:“就是这个价格,不会再多一分。如果顾领主和平阳公主感觉不爽,大可以直接把我们洛阳陈氏打落尘埃。”
顾天涯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可!”
昭宁立即抬脚站出,点点头道:“本公主的夫君已经答应,那么就按照你的报价交易。一亩地,四贯钱。”
陈氏那位官员生怕会有人打岔,连忙开口道:“官产的八成需要上缴府库,只有两成才算是私底下的油水,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支付的仅仅是两成。”
昭宁再次点点头,道:“不错,两成。”
“那就是八百文?”陈氏官员急急再次追问一句?
昭宁淡淡看他一眼,第三次点头道:“不错,是八百文。”说着微微一停,紧跟着补充又道:“但是本公主先前已经说了,我要求的付款方式乃是赤铜。”
说着又是一停,语带深意再道:“之前卢国公第一个站出来和我了断私产,并且程家给出的诚意比你们要足,故而本公主予以折扣,仅仅收了他家一亩地五百文……你们洛阳陈氏没这个资格,必须实打实的给我每亩地八百文。”
陈氏官员显然早有预料,闻言立刻出声道:“公主的三万五千亩私产,每亩我们支付八百文。这个账目不难计算,总价应该是28000贯钱。然后再折算赤铜的世面价格,洛阳陈氏应该向您交付6万7000斤赤铜,对不对?”
昭宁冷冷一笑,淡淡道:“账目算的倒是清楚!”
陈氏官员拱了拱手,语气颇显庄重的道:“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