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良久之后,这位典雅高贵的女子才缓缓抬头,她一双目光无比深邃,像是要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中原,缓缓道:“如今的状况依旧是吾强彼弱,所以哪怕是他们胜了一场也不敢乱来,虽然他们手中攥着突厥人的可汗,但是他们仍旧要顾及我们的情绪,所以这次谈判么,你完全可以硬着谈……”
“硬着谈?就是针锋相对丝毫不让的意思吗?”
“不,该让的地方也得让,比如汉人在此战之中占领的梁国国土,他们咽下去的肥肉肯定不会再吐出来,你虽然仍要据理力争,但是要有讨不回来的准备。”
“第二件事,就是把颉利可汗赎买回来。这个应该不算困难,对方顶多是开价高一点而已,但是汉人有句老话,叫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我们只需要知道他们其实也不想留着颉利,那么就可以使劲的压价谈成这件事。”
“那么请问师尊,您推测汉人的底线是什么?”
“按照为师的估计,对方很可能会索要幽云五洲,原本汉人的幽云之地共有十六个州,这一百多年来因为弱势被我们强占了五个州。此事虽然谈不上是所有汉人的耻辱,但却是某些人绝对想要夺回去的土地,所以,这五个州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底线。”
“某些人?师尊口中所说的某些人是谁?”
“呵呵,咱们师徒乃是突厥高层,对于天下势力的变动情况了如执掌,所以草儿你不用故作好奇,你应该知道我说的就是顾天涯。我从一年之前开始,就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他娶了李氏皇族的平阳公主,但却并未像其他外戚那般争夺利益,反而稳步发展,目标一直再向外地而扩,从这一点就可以推测,他并不想从大唐皇族那边得到好处,反而像是想要白手起家,自己弄点地方过自家的小日子。”
“小日子?师尊您说小日子?”草儿眨了眨眼睛,明显终有不服气的意思。
大祭司笑了起来,道:“好吧好吧,为师误言了。他的手笔确实不像是想过小日子的样子,反而有种汉人开疆拓土的大英雄架势。这才短短一年多时间,他手底下已经有了两个州域,今次若是再给他得到幽云五洲,那么比之曾经的梁国也不遑多让了。这等于是说,天下间又崛起了一方人物。”
草儿又眨了眨眼睛,突然道:“那么徒儿就咬紧牙关,死活也不会让他满意。他的底线不是想要幽云五洲么?我偏不答应他这个要求,有种他就和我一拍两散,扣着颉利可汗不放试试看。颉利虽然不是个好可汗,但他毕竟是所有突厥人的可汗,涉及整个草原的颜面,汉人那边决不敢让顾天涯固执的扣压颉利。”
“也许吧!”大祭司不置可否,像是不愿意打消徒儿的心气,仅是悠悠一笑,语带深邃的道:“汉人聪慧,擅长诡计,草儿你也不要太过自信,免得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草儿一脸坚决,遥遥头道:“幽云五洲有着大批土地,可以帮我们提供一部分粮食,这些地方已经被突厥人占了百年,徒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汉人索要回去。”
大祭司叹了口气,不再和徒儿争执这个问题。
她第三次端起茶碗,自己拎着水壶冲泡了一些热水。
茶气缭绕之间,屋子里清香淡淡,大祭司突然又道:“最后一件事的谈判,很可能就是汉奴。此次颉利可汗中了大唐的计,一战之下死伤了七万多个骑兵。骑兵无所谓,我们突厥任何一个牧民都能变成骑兵。关键是被汉人俘获的四万多头犍牛,以及被他们押在云州那边的五万多个突厥俘虏。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子民,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够放弃……”
草儿的一张俏脸严肃起来,肃重道:“师尊放心,徒儿保证会把子民们索要回来。”
哪知大祭司苦笑一下,仿佛喃喃自语般道:“哪有那么容易,这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啊。汉人骨子里讲究亲情,所以对同胞的苦难有着天生的伤感。偏偏这一百多年来,我们突厥人一直在掠夺汉人,每每南下入侵之时,都要抓回无数的人口,打成奴隶之后,就是负责帮我们创造财富的汉奴。”
她说着停了一停,目光严肃的看向徒弟,又道:“草儿你现在还未执掌祭祀古庙,所以对于草原上的具体事务不太了解……你可知道草原上有多少汉奴?你可知道汉人被我们掠夺了多少人?让为师告诉你把,至少得有五十万,这还是只统计了健壮的汉奴,没有把那些垂垂老矣等死的算上。”
“若是把那些老人也都算上,恐怕八十万这个数字都挡不住。草儿你已经开始学习汉家文化,想必也能了解汉人骨子里的血性。突厥人抓了他们八十万同胞啊,这八十万汉奴就是所有汉人的深仇大恨,尤其是顾家那个小家伙,说不定就和他爹一个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