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仿佛体谅陆升思归心切,天色第二日便放晴了,云破天开、艳阳高照,不过一日就晒干了泥泞,商队便派人四处送信知会同行者,要在第二日一早启程。
&nb孙召得知了消息前来送行,同陆升说了黄府的消息。黄奇却被禁足在家中,便只得拜托孙召代劳,送来了一本手抄琴谱。
&nb陆升见这本琴谱纸张墨迹尚新,只怕是黄奇亲手抄录的,他知晓这琴谱珍贵,郑重道谢后收下,转手就交给若霞保管,随后又问起了黄府的消息。那位黄老夫人如今重病卧床,只怕时日无多了,好在府中异状一扫而空,人人心头去了一块大石,却也难得轻松起来。黄奇此举,也算利弊各半。
&nb孙召喝了口微温的参茶,突然神秘笑道:“陆司马……不,如今却要叫陆功曹了,有所不知,昨日黄大人同黄夫人还吵了一架。”
&nb陆升听他乍然提起别人的闺房秘事,微觉尴尬,孙召却仍是兴致勃勃续道:“原来那名唤青桃的小妾跟随黄老太爷赴任时,已经怀有身孕了,老太爷遇害时她侥幸逃生,十有八|九,已将那孩子生下来了。黄夫人心善,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晓了,自然不忍黄家血脉流落在外,要派人去寻人,却遭到黄大人呵斥,阻拦了下来。”
&nb谢瑢原本坐在一旁看闲书,听闻此节,却合上书说道:“黄大人是明白人。”
&nb陆升扫他一眼,却仍是按捺不住,叹气道:“那青桃……也是可怜,若当真留下后嗣,终归也是黄家的血亲,为何不寻?”
&nb谢瑢冷笑道:“被逼无奈也好,心甘情愿也罢,她既然选了那男人,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过是咎由自取,如何称得上可怜?最好是孩子不曾生下来,沦落人世,也不过平白受苦。”
&nb陆升听他说得冷漠刻薄,不禁又微微皱起眉来,只是有外客在场,不便发作,然而脸色却终究有些难看。
&nb孙召不懂察言观色,也跟着笑道:“陆功曹风光霁月的人物,后宅那些腌臜的阴私,说出来只恐污了功曹的耳朵,不提也罢。谢公子此言甚为有理,改日我……设法提醒黄奇。”
&nb陆升见连孙召也站在谢瑢那边,心中愈发迷茫动摇,又更觉得意兴阑珊,好在孙召身体不济,略坐了一坐便要告辞,陆升也站起身来,说道:“我送送你。”
&nb他不等谢瑢开口就走了出去,孙召愣了一愣,见势不妙急忙告辞了,只留下谢瑢在房中,略皱了皱眉,却未曾出言阻止。
&nb陆升取了马,随着孙召的马车穿过客栈所在的繁华街道后,这才告辞,转到了孙召回府相反的路上。
&nb正是临近黄昏时分,益州城中人来人往,满是沿街叫卖的小贩、讨价还价的居民,秋老虎余威犹存,夕阳日薄西山却依旧热力十足。
&nb陆升实则也不知何去何从,心中又排斥谢瑢太过冷血,索性放任了信马由缰,往前头一味行走。他同谢瑢认知太过南辕北辙,更令他察觉二人身份差异宛若鸿沟一般。莫说他身为男子,龙阳断袖本就是世人难容,即使他是个女儿家,也断断没有机会和渭南侯家的嫡长子成亲的机会。
&nb远在西域时,二人情浓意浓,旁的万事都无关紧要,如今眼见得就要还乡面见兄嫂,无关紧要的小事,便成了横桓心中的天堑。更何况二人观念差异,若是往后再生分歧,一个执意要杀,一个执意要救时,陆升又该如何是好?
&nb思来想去,陆升最终自嘲暗忖,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不若回客栈找谢瑢问个清楚,哪怕被说教一顿、叫他心服口服也好。
&nb陆升主意一定,心中立时乌云散尽,抬起头来正要牵动缰绳时,却突然听见前方靠左的街巷中传来响动,他起了疑心,又策马前进了几步,不足三人并肩的狭窄巷道中的场景便清晰落入眼中。
&nb这街巷荒废已久,石缝里杂草长得过膝高,四周并无人居住,此时却有七八个行商打扮的青壮年男子各自提着棍棒刀枪,将一个小丫头团团包围在中间。那小丫头一身银白的窄袖猎装,套着漆成赤红的皮质护腕、护腰、护膝,约莫十三四岁模样,头发梳成两团圆圆的发髻,点缀着桃红绢花,显得十分地娇俏可爱,那丫头手中提着一柄皮鞭,虽被这群匪徒围绕,面上竟全无畏惧之色。
&nb眼见得那几个匪徒扬起武器,就要朝小丫头身上招呼,陆升急忙一踢马腹,冲进巷道当中,一面大喝道:“住手!”
&nb喊声震响、马蹄急促,那羽林郎宛若天神降临般冲杀而来,骇得众人躲闪开来,其中两三人躲得急了,足下不稳,彼此相撞着跌倒下去,哎哟哎哟叫起来。
&nb陆升正从那小丫头面前而过,微微一扯缰绳,顺势对她伸出手来,喊道:“上来。”
&nb那小丫头两眼一亮,立时伸手抓住陆升,陆升一提,便将她小巧轻盈的身躯提到自己身前,端坐在马背上,陆升这才道:“一群恶徒!光天化日欺凌弱小,这次便饶过你们!”
&nb随即两人一骑扬长而去。
&nb那群打扮好似行商的“土匪”这才惊魂未定地爬起身来,一个汉子转头望着其中首领模样的青年人,怔愣道:“先生,分明我们才是被欺凌的弱小,那军爷为何救了歹人?”
&nb那首领青年摆摆手,苦笑道:“罢了罢了,煞神走了,我们也快些走。”
&nb一行人心有余悸,急忙逃离了原地,当夜便趁着城门落锁前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