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陆升先拜访无尘观,果然得知有个名唤张之玄的道人在观中挂单,七日前曾言道,接了一笔生意,需外出几日,至此便杳无音讯。云游道士多随心所欲,那张之玄行李极少,随身一卷便能出行,故而众道士也以为他赚足路费便不告而别了。
如今见陆升问起,便纷纷露出惊愕神色,却是全然不知晓张之玄的下落。
陆升见这边查不出端倪,便携了香炉名帖,与百里霄结伴,往小李庄去投宿。
小李庄庄头姓孙,正值壮年,身材干瘦,眼神却透着十分的精明,他早已得了谢瑨知会,如今见陆升又取出谢瑢的名帖,便愈发恭敬,特特为两位军爷腾出上房。
陆升安顿妥当,先是旁敲侧击,打听清楚了那塌陷坑洞所在,就同百里霄一道前去查看。
那坑洞就在距离庄外两里的田边,靠近山丘处,方圆约莫三丈有余,陆升朝内观望,却只见黑黝黝一片,深不见底,更有丝丝寒气往洞外溢出。
他又捡了块拳头大的石头丢进洞中,等了十余息功夫,方才听见洞中远远传来石头落水的扑通声。
百里霄倒抽口气道:“这坑洞深逾百丈,难怪填不满。”
陆升不言不语,绕着坑洞周围走了一圈,以脚丈量,皱眉道:“云常兄同我说起这坑洞时,分明是说方圆两丈有余,眼下却大了一圈。”
百里霄道:“许是庄农眼拙,判断失误。”
陆升叹道:“若果真如此便罢了,只怕这坑洞仍在坍塌……”
百里霄顿时脸色一白,连连往后退,离那洞口远了几尺,小声道:“陆大哥……”
陆升却反倒在坑边起劲跳了几次,骇得百里霄一叠声唤他,“陆大哥!陆大哥!千万小心!”
陆升笑道:“不妨事,这边土地稳固,并没有坍塌之虞,想来果真是庄农看错了。”
百里霄方才松口气,却仍是远离那深坑,候着陆升也离了原处,二人一路向庄农打听消息,询问可有异常之事。
那些庄农果然或期期艾艾,或顾左右而言他,也有人提及夜里有不明异响,许是野兽捣乱,却是绝口不提那张道士失踪之事。
二人最终来到那道士筑台作法之处,如今半点痕迹也不留,同旁边耕地一样土块细碎,百里霄蹲下|身来,细细查看,捏起泥土仔细嗅闻,便挑拣了几块,交给陆升查验:“陆大哥,这片土地约莫两三日前,曾经沾染血迹……”他又沿着一处土地走了几步,续道,“血迹蜿蜒到此处,再往前却被庄农们破坏了痕迹,寻不到了。”
陆升再往前看去,却只见到满目杂草泥块,萧瑟枯黄,俱被细细犁了一遍,自然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既然毫无斩获,二人只得作罢,返回庄中。不觉间夜色已深,陆升将客房中的方桌挪到窗前,再将香炉放在桌上,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锥形黑色香饼放进炉中点燃。一股浅浅青烟缓缓升腾,满室充盈透着清凉之气的幽香,一嗅之下,沁人心脾,荡涤肺腑。
百里霄奇道:“陆大哥,你何时也习得豪门世家的风雅喜好,竟会焚香了。”
陆升咳嗽一声,只得含糊其辞道:“嫂子得来的年礼,我最近睡不安稳,用以安神罢了。”
陆升近日里确实时常浅眠,有些心浮气躁,找大夫看过,却也寻不出究竟,只道他许是诸事烦忧,郁结在心所致。
百里霄看在眼中,便轻易信了他所言,悄声上了床,和衣而卧,只待那异响一起,再做计较。
陆升立在窗前,望着微微打开的窗缝,那青烟袅袅,徐徐钻出窗外,因是就寝时分,四下里万籁俱寂,偶有几声犬吠虫鸣,却衬得整个庄子愈发空辽寂静。
他便不觉又察觉心头烦躁不安,却寻不到源头,只得死死握紧了剑柄,眉心紧皱,过了许久,方才长叹一声,吹熄蜡烛,缓缓和衣而卧。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窗外突然响起“叩叩叩”三声敲击,陆升倏地睁眼,抄起佩剑,便起身便蹿到了窗边,藏身墙后,小心望去。
窗外正是满月,月光洁白如银,照得庭院中泛着一层青光,隐约有个人影映在纸窗上,又抬起手来,不疾不徐,“叩、叩、叩”,敲了三下窗棱。
因庄中寂静,这声音便分外清晰响亮,然而却无一人惊醒,就连百里霄也是鼾声如雷,不见任何动静。
陆升悄无声息走到百里霄身边,将他又推又敲,再掐人中、抓着肩膀摇晃,却也不见他有半点苏醒迹象。陆升心中一沉,便惊惧往香炉看去,莫非这香炉中燃的是迷香,才令得百里霄昏迷不醒?
然而为何他却半点不曾受到影响?
他正皱眉时,窗外响起一个爽朗的青年人嗓音:“房中的贵客安好,在下令狐飞羽,奉命前来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