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
运河两岸从郁郁葱葱的江南水色,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雪覆盖的高山厚土。
从妩媚到厚重,也从多彩变成了单调的色泽。
运河上,客船悠悠前行。
二楼船楼内,东厢的一间客房内,黛玉看着贾蔷笑道:“你就直接同邢家姐姐的父亲说明了?”
贾蔷点了点头,道:“嗯。直白的同他说清楚,大太太在贾家有过而无功,如今被送在城外农庄里养病。贾家自然不会慢怠了亲戚,可以给他寻份活计,踏实去做事,足可养家糊口。但也警告了他,在外面不要打着贾家的招牌胡作非为。他是大太太的堂兄,邢德全却是大太太的亲弟弟,上回邢德全端着贾家舅爷的架子在外面乱来,被顺天府拿下流了三千里,贾家一个字都没有说。还好,也算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来事。”
黛玉似笑非笑道:“那邢家姐姐又怎么说?”
贾蔷理直气壮道:“这可不能赖我,是你和三姑姑、云丫头她们说的,邢家姑娘品格难得,又通文识墨,会作诗赋词,不忍见其流离漂泊。所以她老子说,想将她寄托在贾家时,我就没说狠话。”
黛玉没好气白他一眼,不过对于邢岫烟她却放心的很。
这个女孩子不是那种跳脱动心思的,这些日子几个女孩子送了不少衣服首饰给她,却也是捡朴素无华的穿。
言谈举止,透露出随遇而安的潇洒。
诗词文墨中,更体现其聪慧娴静,岁月静好的心性。
这样的人,不慕富贵,自不会舍了清白身去做妾……
“那凤丫头她爹娘那边呢?我听平儿说,凤丫头她娘哭的厉害。”
黛玉轻倚在床榻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露出看笑话的取笑之意。
贾蔷干咳了声,从窗边椅子上起身,走到床榻边坐下,在黛玉拿绣帕丢打中,还是将她抱起放在腿上,感受着腿上轻盈的身子,近在咫尺的飞红俏脸,轻轻啄了下,道:“好笑的很。二婶婶平日里想老子娘想的紧,这十来日都在后面那条船上照顾服侍着,这几天再见……哈哈哈,再不提甚么要想法子接到贾家后街安置了。王子贤和舅舅其实并不同,舅舅虽然老实本分,骨头却硬,大事他一开口,舅母再不会说话。王子贤是老实,但是……是那种无能的老实。二婶婶她娘根本不听他的,只会埋怨他不顶事,他也不说甚么,随便她说。只要有他一口饭,一口酒吃,就能度日。
你想想,二婶婶甚么脾性,她自己做事都雷厉风行,最瞧不起男人混沌度日。再加上她娘婆婆嘴碎碎念,要不是她着实不好逃跑回这边,毕竟她老子娘在那边,她早跑来了!”
黛玉闻言,看着贾蔷忽地笑问道:“蔷哥儿,你还叫她二婶婶?我是说,私下里……”
黛玉生性活泼,胆子也大,所以敢这般问。
换做宝钗在她这个位置,就绝不会这样问。
其实,若宝钗在她这个位置,见他如此作为,怕早就郁郁寡欢,和凤姐儿划地绝交了。
但黛玉就是敢问,星眸中甚至还带起一抹挑衅!
好在贾蔷脸皮足够厚,知道这个时候千万别以为坦白从宽回家过年,这个时候若是如实回答,那是在作死。
他干咳了声,好奇道:“她就是二婶婶啊,不叫她这个,还叫甚么?”
“呸!”
黛玉轻啐一口,嗔视着他,道:“你倒问我?”
贾蔷打了个哈哈,抚在腰间的手轻轻下移,黛玉俏脸登时大红,举手拍打了他一下,星眸中如凝出一泓清湖。
贾蔷柔声道:“过了年,就要成亲了……”
黛玉感觉身子都要化了,感觉到贾蔷炙热的目光,悄悄偏过脸去,不与他对视……
贾蔷轻轻揉动,正要再亲近一步,却听屏风后面忽然传来开门声,随即紫鹃的声音传来:“侯爷……侯爷在么?”
贾蔷:“……”
黛玉俏脸如晕,赶紧从贾蔷腿上下来,又似作无意的瞥了眼他双腿间的不雅,自觉脸上滚烫,“狠狠”瞪他一眼后,走到海青石桌边坐下,端起莲瓣纹鸡心小碗,斟了盏茶后,轻轻吃了一口,却未急着放下,等紫鹃进来。
果然,没一会儿紫鹃垫着脚进来,绕过屏风后,眼珠子左右瞄了瞄……
贾蔷勃然大怒:“乱瞄甚么?我从来知书达礼,行事本本分分再无逾矩的事,你这丫头,也敢辱我?”
不想紫鹃的脸都红了,咬牙指了指贾蔷腹下的小帐篷,道:“爷还是先收拾好衣裳罢!”
黛玉撇了眼,差点想把这不要脸的丢出窗外去,真没脸活了!
贾蔷干咳了声,站起身来,深呼吸两口气后,摇头道:“不知所谓!”
黛玉:“……”
她侧过身扭过脸去,不再认识此人。
紫鹃差点没气死,埋怨道:“翻眼就要过年了,年后就要成亲,满打满算也没几个月了,连小半年都不到,这会儿急甚么?再说,侯爷身边又不是没有……”
“紫鹃!”
不等紫鹃说完,黛玉就转过头来,问她道:“你方才寻蔷哥儿,可是有事?”
紫鹃这才想起来,忙道:“是是,下面传话上来,说前面到清源了,侯爷先前叮嘱船夫,到了清源要靠岸停一停,问侯爷现在是不是靠岸。”
黛玉好奇问道:“怎么在这停船呢?”
贾蔷笑道:“尹浩在这边……他为了车行的事,跑了几个月了,得知他在清源车行这边,正好带着一道回京。”
黛玉笑道:“那块去罢。”
贾蔷点点头,转身离去。
紫鹃送出插屏,含混不清的嘟囔了句,贾蔷头也未回,反手在她俏圆的屁股上不轻的拍了巴掌,在紫鹃吃人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小娘皮,日后早晚让你知道轻重!
……
“哈哈!五哥!”
清源码头上,贾蔷看到了依旧内敛无华却自有一股气度在身的尹浩,上前拥抱了下。
这是舅哥儿,他又和李暄指使着人家满世界奔波操劳,任劳任怨没一句余话,贾蔷自然好言相对。
尹浩看到贾蔷的热情,抽了抽嘴角,等他放开后,提醒道:“正常些。”
贾蔷这次真的哈哈大笑了几声,又看了看尹浩身旁不远处跪地的年轻人,笑道:“赵师道,起来……你怎也在这?”
赵师道正是贾蔷在湖城发现的夜枭中的优秀暗卫,如今拜岳之象为师,一道掌着运河上的秘事。
赵师道起身后笑道:“师父让我候在这,给侯爷送一封信。”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奉给了贾蔷。
贾蔷接过手后,赵师道再单膝跪地见礼,而后离去。
贾蔷将信放入袖兜后,与尹浩笑道:“走吧,船上说。”
尹浩却不急,问道:“哪一艘是内眷的船?”
贾蔷指了指前面那艘,又笑道:“不当紧,她们在二楼,又不下来。再者,我去尹家,后院都随便进,五嫂也当面见,你还和我避讳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