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皇城。
凤藻宫。
偏殿内,隆安帝与尹后用膳罢,目光落在了与他相貌七八分像,但看起来比他还冷峻,还高傲的长子面上。
沉吟稍许,隆安帝缓缓道:“李景,李暄被下毒一案的原委,你心里也清楚了。朕听闻你母后说,你不愿去与宁郡王李皙握手言和?”
宁王李皙已经被放回王府,并未治罪夺爵,连降等都不曾。
如今李皙和承泽老亲王等人,得机会就在宗室里宣扬隆安帝的宽仁厚德……
一时间,因端重郡王、义敏亲王案而备受宗室指责的隆安帝,名声大好。
这是极明智的做法,可传为宗室亲亲之佳话。
这种情况下,隆安帝又托尹后转过李景,让他主动去和宁王和解。
也是他用心良苦,想给这个长子,再一次的机会……
看到李景大哭进宫,发疯了般要杀李皙,隆安帝终究还是动了舐犊之情。
一个能友爱手足的皇子,能坏到哪去?
皇帝从来爱长子,隆安帝也不曾摆脱此例。
只可惜,原本能够很好扬名的一个安排,甚至隆安帝为避免父子相冲,还刻意让尹后转告,不可不谓之用心良苦!
谁料,仍被李景一口拒绝。
哪怕尹后背着隆安帝私下里严厉训斥警告,又苦苦替他分析解析,可李景对于去向李皙握手言和,仍是嗤之以鼻。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听闻隆安帝之言,李景淡淡道:“父皇,儿臣不是有错不认当不起之人,只是李皙不同。”
隆安帝面无表情道:“李皙如何不同?”
李景道:“李皙此子,狼子野心,素以太上皇元孙自居。他此次虽无害五弟之行,但必有此心。父皇,李皙不仅结交宗室,还广交三教九流,市井之中皆传贤皇孙。儿臣实无法与此类贼子言和,也想不明白,父皇为何会放过他。”
隆安帝闻言面色一沉,道:“你能看出一些问题来很好,可是难道仅仅如此?李景,你要明白,便是为天子,也有许多不由己之事。不仅朕如此,太上皇亦如此,太祖、太宗皇帝,同样如此。若仅凭帝王二字,就以为可以唯我独尊,言出法随,那还要帝王之术做甚么?身为尊者,不可倚贵为凭。若只能倚仗皇位之尊而行事,只会成为昏庸之君,成为亡国之君!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一旁尹后闻言,激动的手都微微颤栗起来,她无比期盼的看着李景,希望这个长子能够聪明些,抓住这得来不易的机会,学会低头。
李景骄傲,难道隆安帝就不骄傲么?
素来孤傲的隆安帝,因为人父,甘愿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出机会,甚至一再退让,以教诲长子……
可是,李景,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李景垂着眼帘,对于隆安帝的苦心教诲,恍若未闻一般坐在那,无动于衷。
总之,他绝不会去和李皙那等包藏祸心蝇营狗苟之辈握手言和的。
尹后见之面色苍白,眼中所蕴之泪都快忍不住溢出,心中之痛苦,难以言表。
而隆安帝脸色也难看之极,正当他要发怒训斥时,就见一张伤的乱七八糟的脸从一旁冒出,赔笑道:“父皇,要不儿臣代大哥去罢?大哥性子原是这样,再者,也是为了儿臣这个当弟弟的出头,才打伤了宁王兄。儿臣愿意去,再扰李皙一个东道,嘿嘿嘿,儿臣看他这回还请不请儿臣吃席了!他若还敢请,儿臣就伏他了!”
看着眉飞色舞一脸坏笑的幼子,隆安帝抽了抽嘴角,硬是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这个混帐,真是……
尹后忙斥道:“小五,不许胡闹。你好生在宫里躺着,再出去胡闹,你的好多着呢!这一次因此事,你惹出多大的乱子,还敢乱蹿!”
李暄闻言登时垂头丧气,叹息一声道:“唉,贾蔷怎还不回来……”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他回来又能如何?”
李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登时又来了精神,他嘿嘿笑道:“父皇,儿臣同你说,贾蔷才是真正的惹祸精,到哪都不会安生。不信您瞧着,江南那边要是平静无事,儿臣甘愿领一顿廷杖!嘎嘎!且等他回来,知道窦广德他们趁着他离京的时候来了这么一出……哈哈哈哈!”
似乎只想想那画面就觉得超有趣,李暄话没说完,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在隆安帝还没发怒前,一旁李景忽地一巴掌拍其后脑勺上,李暄差点没咬住舌头,老实不笑了。
隆安帝也不再多言,只与尹后道了句:“朕去批折子了。”
就阔步离去。
隆安帝走后,尹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儿子……
……
金陵,宁国府。
后宅上房内,凤姐儿始终坐立难安。
得知她父亲、兄弟还有王家那么多人被抓后,凤姐儿慌乱惊惧。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中的顶梁柱大靠山此时也出了事,被那还不快点死的疯婆子害了一遭,官司缠身,危在旦夕……
凤姐儿只觉得心焦如焚!
此时家里再无人欢心笑闹,连香菱都坐在角落里,和小吉祥、小角儿一道吧嗒吧嗒的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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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卿眼中的幽幽郁色更浓了,平儿也满脸担忧焦急。
探春还好,坐在那问黛玉道:“林姐姐,你果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