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宋御史领了钱物,与柳絮儿回到宋府,连夜请来和尚超度亡灵。又请了左近的民户,重新装点布置灵堂,乱哄哄忙碌了一夜。单绫也没发现可疑之处,天亮后到东门外看了下徐驰,料之无事,回县衙补了觉。午后时分,又去了宋府,躲在隐蔽处,再行窥视。
入夜,灵堂中只余两个和尚,一个敲木鱼哼经文,一个则烧纸度牒。灵柩前,柳絮儿在前,宋璟在后,皆是跪在蒲团上。
昨夜从县衙回来直到今日,柳絮儿只在白天伏在案几上小憩过片刻。宋璟于心不忍,低声道:“婶婶且去稍事休息,侄儿一人守着便是。”
论年龄,宋璟比柳絮儿至少年长六七岁,论辈分,柳絮儿自然比宋璟高了一辈,古人严循礼数,宋璟称呼柳絮儿为婶,倒在情理之中。
柳絮儿不为所动,眼睑微微闭着,古井无波,对宋璟的关切,好似不曾听到一般。自去年与宋誉在洛阳宋璟处住了两月,回缙云之后,心里便无时无刻不想着宋璟,想起那一夜的旖旎与情意,自此再也无法忘却他。此次二人再相逢,已经一整天了,宋璟却没有只言片语的问候,对过往也只字不提,目光游离,似乎在故意躲着她。
宋璟知道柳絮儿心中有怨气,自己的内心又何尝不纠结不矛盾?自那晚酒醉,行了**之举后,自己也是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不安、痛苦的心境之中。既有对柳絮儿的依恋,又有对自己的自责,既有对**的沉迷,又有对道德的坚守。
许久之后,宋璟再次道:“婶婶去歇着罢,广平一人守着是了。”
柳絮儿动了一下,似乎双腿已经跪麻木了,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扭头朝宋璟瞥去。
四目相对,却各有深意。宋璟游离躲闪,慌忙垂下头去。柳絮儿炽热希冀,却又有些失望与不满。
柳絮儿站起身来,打算依宋璟的话,去稍事歇息。打宋璟旁边经过时,忽然脚上一酸,脚下一个趔趄,几欲摔倒。
宋璟慌忙之下,堪堪一把扶住。宋璟是个读书人,武力值不高,柳絮儿真要是打了趔趄,宋璟恐怕来不及反应,人家就已经倒了,别说伸手去扶。可见,柳絮儿是醉翁之意,故意为之。
柳絮儿体态丰腴,唐人以肥为美,柳絮儿若生在后世,美则美矣,却不是十足的尤物。
那小蛮腰一入手,虽隔了层薄薄的衣裳,依然感觉滑若凝脂,如手捧温玉。宋璟禁不住身酥骨软,几乎不能自持。
柳絮儿也如同触了电一般,一丝异样的快感瞬间流遍全身。
柳絮儿稳住身形,有意无意的又瞥了宋璟一眼,低着头,袅袅婷婷的往西厢房而去。走到门口时,转头又看了宋璟一眼。
宋璟心乱如麻,渴望、纠结、自责。自己饱读诗书,经天纬地,道德文章,也想匡时济世,教化万民,然而,叔父尸骨未寒,心里所想的竟是如此一些龌蹉不堪,放荡淫邪的欲念。
宋璟坐立不安,一边是伦理的廉耻,一边是内心的**,两种截然相悖的思想互相缠斗,不分胜负。最终,廉耻观占了上风,但身体却慢慢站起来,也向西厢房举步迈去。心想,只是去看看,看看婶婶可有什么话要告诉于我?自己绝不能行苟且之事。
切记!切记!
房檐上的单绫将宋府中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见宋璟也往柳絮儿的房中去了,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如狸猫一般,溜到了西厢房的房顶,揭开一片瓦楞,朝下望去。
宋璟经过激烈的内心斗争,推开虚掩的房门,忐忑不安地走了进去。
柳絮儿一下子扑倒在宋璟的怀中,双手死死扣住他的身子,双眸泪如雨下,如雨打梨花,海棠啼血。
宋璟手足无措,不知是应该抱住她,还是应该推开她,全身僵硬,愣在当场。
见宋璟如一椿树桩,毫无反应,柳絮儿只觉身子越来越冷,心儿越来越往下沉,当即便推开宋璟,扭过身去,默默站在房子中央,泪如泉涌,心如死灰。
宋璟嗫嚅了半日,竟不知如何开口,到底说些什么,又要如何说。憋了好久,才问道:“我叔父大人是怎么死的?”
宋璟这句话问得极是平常,亲属奔丧时,除了说“节哀顺变”之外,问得最多的便是死者临死前的一些境况,是否死得很痛苦啊,或者临死时有些什么遗言啊,诸如此类的。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絮儿闻听此言,何止是心如死灰?说她了无生趣,亦不为过。
柳絮儿回转身来,直视宋璟,狠心道:“御史大人不必审问了,是草民杀了你家叔父,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宋璟一惊,慌忙道:“婶婶不要与侄儿赌气,广平根本不曾怀疑婶婶,更不会审问婶婶只是缙云县令对婶婶有疑心,广平不知能否帮得上忙,以打消陈县令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