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史从斌面色一凝,赶紧放下灯笼,抱拳道:“好久不见了。”
“史东主也少见了。”
史从斌是第一波接受和记保险的人,曾经在和记手里领教过厉害,这样的人见机的快,反而与和记合作更加深入。
在京城时,王发祥是有名的三掌柜之一,和史从斌这样的大分销商当然早就熟识,双方还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当然不是单独,而是很多河南商人一起,王发祥虽然干秘密勾当,身份却是在明处,和记在京师分号的三大掌柜之一,很多商人以结识王发祥为荣。
“上个月底,我们叫人通知史东主并一切相关的东主们,和记帐局虽然转明为暗,但帐局的帐我们还是认,还好各位东主都给面子,没有人对我们和记有什么不满,更没有人反对咱们的这个提议。”
史从斌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最好坦诚一些,当下苦笑一声,说道:“在下是真的信的过和记,有些东主就算信不过也是没有办法哪,总不能到官府告状去?”
王发祥闻言哈哈一笑,说道:“史东主是妙人,不过这话也说的很有意思,差不多是这个理儿。”
确实是如此,和记是朝廷下令查抄的,前一阵校尉四出,到处查抄和记的资产,和记被迫转明为暗,一夜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件事累得许显纯在今天问斩,锦衣卫使也背不动这么大的黑锅。而遍布北方的和记商行消失之后,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地的车行,大量车马消失,影响的是整个北方的物流业,然后是客运业,现在北方的十来个州会,过百个县,平时往来均是乘坐和记的四轮大车,一车可坐七八人到二十多人不等,价格不能算很便宜,但相对于舒适性来说,四轮大车甩那些两轮的旧式马车不知道多远,而且安全性,快捷性,都是普通的马车没有办法相比的。
和记在这事上没有刻意打低价牌,普通的百姓,特别是农民没有十分要紧的事是不会出门远游,而他们就算出门也是一辆独轮小车就可以,妇人和儿童坐小车一侧,另一侧装置一些物品,当家男子将车带往肩膀上一系,两手推着一天走几十里路跟玩儿似的。
叫他们花钱去坐车,就算是和记的大车宽敞舒服,人家为什么要花这个冤枉钱?
所以和记的大车针对的是中小商人和游学的士子,还有和尚道士等要出门,又不在意几个小钱的中产阶层。
和记的大车一夜消失,受影响最重的是就是物流业,很多人不得不修改出行的计划,因为已经无车可坐。
商人们最是跳脚,定好的货物无人发货,和记这几年把北方所有的车马行脚夫行都干趴下了,这些原本的店铺要么转行,要么关门了事,只有少量的脚夫行存活下来,一下子就是供不应求,任凭商人们怎么着急,这货物就是运不回来。
接下来就是百货业和金融保险一类的业务,账局没了,几百万两银子消失了,牵连的商家最少有两三千家,有的小商家可能就存着几百上千两的银子,但这些银子却是他们半年的活动资金,用来在异地购货用,这货还没买,银子就是没有了。
没有了帐局,也没了和记的车行和镖手,当然也没有了保险业,但就史从斌的对答中来说,现在影响最大的还是帐局,很多中小商人急的要上吊,当然也有不少真的跑到官府去请求帮助的商人,一律是被撵了出来,朝廷都没有办法,地方官府会有人傻到了主动揽事上身的地步。
告状无门,和记消失,众多商人急的跳脚,史从斌在突然出事的前几天也是焦虑万分。史家是书香世家,其实也就是官宦世家,从史从斌的祖父辈以上就是一直为官,现在家族中举人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大世家,只要大明不亡国,就断没有因为一次商业风波就跨掉的可能。
但史从斌放在和记的银子有十几万,还有预购的几万两的货物也未发出来,这几乎就使他跨台跨定了。
这么多年的辛苦经营,掌握着家族的商业大权,赚的钱也是比普通的族人多少多少倍来,一旦最坏的局面出现,史从斌估计就算有人出来替自己说公道话,也还是免不了发配到城外庄子终老至死的下场。
二十多万两,其中有一半是这几年史从斌与和记合作之后赚到的,但这都是族产,是公中的财产,每年赚的利钱,除了史从斌留下一部份继续操持运作外,各门各户都会分到一大笔银子,他们平时也是在公中领银子过活,庄上出产的各种产物,包括粮食和鸡鸭鱼肉,族人们就算袖手什么事也不做,仍然是得按各房头分一份,不能多,也不能少。
要是闹到家族不和,彼此争斗,甚至惊动官府打官司的地步,家族书香传家的名声就臭了,也就没有脸继续在开封号称是顶尖的大家族。
每个家族大约都是这样,各有一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