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礼通过曹振彦也知道了旧日袍泽的新动向,虽然死去的是大部份,但活下来的这几位也是各有各的精采。
李明礼不想自己掉队太多,他也在努力想追上,期盼着自己回到和记之后,能从底层军官做起,能在战场上用堂堂正正之阵与八旗兵血战到底,用血来洗掉耻辱……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做的。”李明礼看着两个伙伴,说道:“一是保全自己,能在这场战事之中活下来,二是默祷上天,能一开天眼,护佑我们的家人,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可做的了。”
“不,老天没有用。”曹振彦道:“如果天有眼,辽东不会死这几百万人,都是我们辽人的长辈尊亲和兄弟姐妹,我不相上天。”
“那你信谁?”
曹振彦微微一笑,说道:“情报早就送到宽甸那边,成方是你的老朋友,托妻这么重的担子,他可不敢怠慢,你放心,他会派出最强的人手去接大丫,她们必定无事的。”
……
眼前的灌木十分严密,夏天时疯长,秋天过后也只是落去残叶,枝条依旧,拦住人们的去路。
李方等人组成了三个小队,分别各有十余人,在镇江堡到弥川堡一带搜索要接的大丫等人。
沿途全是灌木和密林为主的地界,冬天时封江,往常每天可见的飘浮下来的巨木也不见了踪影,在密林深处隐隐传来的伐木声也早就停止了。
在封山之前,会有很多巨木被砍伐下来,然后停放在深山之中,来春化冰之时,放排又重新开始,砍伐要等暮春时才会再开始,夏天时进入高峰期。
整个宽甸一带方圆千里的大山,到处都是有伐木队,李方立下第一等的战功之后,职位提了一级,现在是连级指挥,军司没有派他继续到女真人的地界冒险,他现在主要的责任是保护伐木队,和女真尖哨,还有山林里的野人打仗。
这些日子很枯燥也很艰苦,封山之后军人们和伐木队员都住在山坡向阳面的小屋里,用木头制成,盘了坑,天最冷的时候人们只能缩在屋里躺在坑上,出门拿碎木头都是严峻的考验,因为天气太冷,深冬时的大山不仅气温在零下三十度以下,还有大风,出门十分钟哪怕披着厚实的皮袄子都会被山风吹的透心凉,时间稍久都有可能冻伤。
现在已经出了正月,天气没有此前那么冷的邪乎,可还是很冷,不过李方等人并不在乎,他们在这样的环境里早就习惯了。
就算以前他们住在辽东平原的时候,冬天也未必比现在好过多少。现在最少他们穿着厚实的袄服,还披着兔毛所制的大衣,脸上和手上涂了油,并不畏惧严寒侵袭。
每个人都坚持在毛皮大衣里穿着和记深灰色的军服,大衣其实也是和军服类似,在山林中或是宽甸一带,不管是女真人还是东江兵,遇着了和记的这些尖哨现在都会选择躲避了。
东江兵态度不是很友好,最少还是盟友的状态,而女真人的尖哨实在已经是被李方他们打怕了。
李方从宽甸行军司的军情部份接到最紧急的命令,他们奉命到铁山一带接应逃出来的军情人员的家属。
对这些潜伏在女真统治区军情人员,李方等人也相当的敬佩。李方等行动人员虽然悍勇,也无惧生死,但上因刺杀老奴的事情,如果没有曹振彦的帮忙,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没有半点机会。
接到命令之后李方就迅速动身,在半道上遇到着另外两个小组,都是对镇江到铁山一带地形无比熟悉的行动组的成员,大家分别上道,没有直接过江去义州一带,那边已经是混乱的战场,据情报来说眷属应该是从铁山直线往江口一带走,他们顺着鸭绿江一直往江口行动,抵达出海口附近时顺利过江。
江面还是冰封着,但冰层已经很浅了,从出海口用望远镜看过去,可以看到皮岛和云从岛。这两个岛距离江口很近,只有几里之遥,但与江口相邻的海面有明显的断冰层,大块的浮冰在海面上冲撞着,李方知道这些断层是人力凿出来的,镇江一带曾经驻扎着女真主力,代善等人一直想在冬季攻上皮岛和云从岛,到了深冬时海面和江口都结了厚冰,如果不凿冰的话女真人可以顺着冰层一路攻上岛去。
每年为了凿冰都要死很多人,零下几十度的天气,缺衣少食营养不良甚至在生病的难民也被迫在海边日夜不停的凿冰,事关整岛的安全,就算死人也不能停止。
每年冬天,不仅会死很多人,还有很多人冻坏了脸,掉耳朵的,掉手指的,不计其数。
在这个时代的辽东是无比的残酷,后世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只有当看到一张张冻坏的脸,一个个手指残缺的人时,才能隐约明白时代的残酷性之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