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是一把钝刀,慢慢的磨去人们的尊严和自信,也磨掉了他们的血性。
但当这把刀无休无止,一直要将所有人都磨死的时候,当人们失掉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的时候,中国的农民又能在瞬间转化过来,他们将不再忍受,哪怕一丝一毫的苦难都不愿再承受。他们会斩木为兵,揭竿而起,针对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权,是天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放眼整个世界,喊出这样话语的也就是华夏的汉人!在欧洲,贵族哪怕十恶不赦,封地的领民也没有办法反抗,只能忍受。而日本的农民能承受比中国农民高几倍的赋税,还得跟在武士屁股后头当炮灰。他们能整年的不吃肉,不吃精粮,只吃杂粮,把有限的好东西贡献给贵族。一个成年的日本男子,从出生到死去,没吃过一口猪肉的大有人在。
他们如绵羊般的温驯,绝不会的反抗的意志和决心,因为他们的文明传承中就没有反抗这种基因,士农工商,能左右国家发展和改变的,只有士,还有那些大商人,普通的工匠和农民,就是最下等的阶层,哪怕被欺凌到死,也绝对不能反抗。
下克上,也是武士的差事,和最底层的农民无关。
而华夏则自古不同,春秋时就有很多巨盗,其实也就是反抗暴、政的农民起义。到秦汉之际,先是陈胜吴广,再就是赤眉黄巾,农民起义在华夏就没有断绝过。
这种反抗带来一次次的王朝更迭,缓解人口增长而带来的土地兼并和压力,就象是阀门,到了一定时间就得打开一次。
明末时的情形和以前的王朝更迭没有太大的区别,不同之处在于大明不是纯粹的内部原因,还有相当部份的外来因素左右着历史的发展。
魏忠贤怀里的奏疏就象是一块热炭团,原本天就热,他感觉胸口都在发烫。
这事儿叫皇帝知道了,定然是严厉的斥责,甚至皇帝会大为愤怒。
有宁锦大捷的功劳兜底,魏忠贤倒是不担心皇帝会对他失去信任,可是近来有好几件事情魏忠贤没有办好,在皇帝心里已经失了分,若是将陕北的事也报上去,怕是皇帝的心思真会有变化……
现在各处的督抚只要有了好事,定然都是要把魏忠贤带上。什么厂臣运筹帷幄,智算千里,厂臣督促严厉,臣下效命……反正有了功劳全部都要算在厂臣头上。哪怕是袁崇焕也是一样,刚打赢了宁锦之役,不就是把庙算大功算到了厂臣魏忠贤头上吗?
功劳全是魏忠贤的,有了过失,皇帝会怎么想呢?
怀着异样的心思,魏忠贤心里相当的别扭,他也要考虑怎么对付陕北的流贼,几股流贼已经有好几万人,甘肃镇和榆林镇,还有陕西镇,都要动员起来,分别出动官兵去追剿。
此时的魏忠贤虽然对流贼重视,但还没有完全从懵懂中醒过来,他当然还不知道,这帮子不起眼的流贼带出了更多有野心和有能耐的强人,大明王朝的掘墓人已经在路上,并且很快会汇集在一起。
魏忠贤此时此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诺大的明朝就是被这么一群不起眼的流贼给推翻,而不仅仅是他藏在怀里的“麻烦”。是终结于眼前不怎么起眼,只是被他视为麻烦的农民起义之上。
由于藏着心事,魏忠贤只得向皇帝告辞,天启也不以为意,说道:“魏大伴就去忙国事去吧,诸般事情都要你操持,还是太辛苦了些。”
皇帝指指眼前一盘冰镇过的葡萄,笑道:“这个赐给大伴。”
东西平常,难得的是情意,魏忠贤满头大汗的接过银盘,诚心正意的道:“皇爷放心,奴婢在外一定好生办差事,终要叫大明恢复成清平世界。”
“能得清平最好啊。”天启感念于魏忠贤的诚心,由衷的感慨道:“祖宗年间吾还年少,不过天下无事,每日奏章都少,各处都海晏河清,祖宗无事,每日在宫中看杂戏,听评书,夏天游西苑,冬日看滑冰,到了元宵时,宫中的灯山快要比皇极殿还要高,唉呀,当时吾还年少,和信王一起观灯,那个场面,再难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