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短时间内努尔哈赤也没有想到别的可能,这并不是他不够精明或掌握的信息不够,而是人年纪老迈之后脑子转的不快,并且努尔哈赤印象里的张瀚还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人,乳臭未干,和记的威胁他已经相当重视,可是一时半会的还是想不到张瀚和他手下的和记商团军身上去。
情势转变,努尔哈赤更是腰背挺直,他要叫所有人都看着,大汗还是那个大汗,他还是执掌女真天命的那个人!
……
看到葛布什贤们又反扑回来,并且更加的兴奋和悍不畏死,刘獾只能轻轻摇头,眼神中是不可遏制的遗憾之色。
四门虎蹲炮的表现确实相当优秀,出乎人意料之外的优秀。
也是因为眼前的地形和距离,院内院外相隔只有几十步远,最远的地方是努尔哈赤的住所,大约也就六十步左右的距离,葛布什贤们聚集在一起在前院抵抗,少量在两侧和后院巡逻,防止少量的人翻墙进来。
行动队员们也没有从两侧后院翻过去的想法,阵战对葛布什贤已经很吃力了,少量的人翻过去就是给敌人送菜,单打独斗或是小规模的战斗,几息之间这些葛布什贤就能把翻进去的行动队员斩杀干净。
只有阵战从正门推进,堂堂正正的击败大股的敌人,这才有机会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在火光大起的时候两门虎蹲炮顺利转开炮口,轰击了持盾冲出来的葛布什贤。
铅弹如暴雨般的倾泻在那些葛布什贤的身上,打穿他们的盾牌和铁甲,密集的弹雨洗涮着身上每一处暴露出来的身体,将每个葛布什贤都打的血肉模糊。
这些短粗矮壮的女真汉子都是很少发出惨叫声的,他们身上伤痕累累,但是和这个时代的真正的武士一样都很少用包扎和药敷的办法来治伤。女真兴起之初和直到现在都国力孱弱,根本没有多少草药药材和合格的医生,很多刀伤箭创都是等时间来自然愈和。这一点和战国时期的日本人很相似,也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越是如此,在这种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战士就会越发的强韧,哪怕身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只要不影响行动,这些甲兵仍然怒吼着推进向前,但再一轮炮响之后,几个暴露最多的直接被打成了血人,剩下的也伤痕累累,葛布什贤们只能回撤,这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还是失败的行动令葛布什贤士气大挫。
他们就算是再强韧的战士也终究是个人,也有人类心理的极限,看着一个个同袍被铅丸打成一团血肉模糊的怪物,身上的铁甲也保护不了多少,这对葛布什贤们心理的打击相当的大,导致他们节节败退,并且在院门处留下了好几具尸体。
如果事情不出现变化,五分钟内可以顺利的攻入院内,用火炮继续轰散葛布什贤们的抵抗,组成几个小队追杀零散的逃跑的葛布什贤,同时派出最强的小队直扑努尔哈赤的住所,将老奴从屋中拖出来斩杀。
在有组织的小队和拥有火铳近距离打击,还有硬弩帮手,行动队员们本身实力不弱的前提下,只要攻下院门轰散葛布什贤们有组织的抵抗,杀掉老奴就只是时间问题。
也不怕努尔哈赤他们从两侧或后院逃跑,只要人一出现就是所有人轰击的目标,这也是事前多次演练过的。
无视葛布什贤的攻击和所有的威胁,所有人都直扑最高目标,务必将其杀死,最低目标也是将老奴重伤。
至于几分钟后援兵就赶过来,所有队员多半是要战死在院落之中,这个不在陈獾和所有行动队员的考虑范围之内。
行动有各种优先级,杀死和杀伤老奴是第一等级目标,其次才是击杀别的高层,或是从混乱中设法撤离。
撤离并不是第一选项,在行动组成员的记忆中也并不常见。
一般每次行动都要事前研究被刺杀一方的生活和行为习惯,务求最小动静的杀掉目标。其次是规划多条逃跑的路线,有时候不一定是担心危险,而是不想过于暴露自身的实力,使得地方上过于畏惧和记,使得和记的形象受损。
多条逃生线路加上安全屋的设置,使得和记行动组行事从来有惊无险,也一直没有失过手。行动组多次受到表鄣,张瀚还亲自接见过陈獾一类的行动人员中的高层,对他们的英勇和高成功率表示赞赏……象这一次开始之前只简单规划一下撤退路线,并且没有把撤退放在第一序列的行动,自有行动组以来,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次。
看着葛布什贤们又怒吼着冲回来,身后大量的女真援兵蜂拥而来,已经有不少性急的马甲取了步弓在手,再过几分钟箭矢就会如雨而落,到时候不管行动组员们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首先要能冲进院内才谈的上隔绝内外和追杀老奴,从目前的趋势来看,成功的几率已经等于零,没有任何机会成功了。
陈獾长叹口气,感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遗憾和无力感。
他本身和女真人包括努尔哈赤并无血仇,但在辽东这几年见了太多血泪,再铁石心肠的汉子也因为辽人的苦难而多次流泪。内心深处,他对努尔哈赤的仇恨完全是出于民族大义与国家之间的仇恨,而非普通的家仇。
越是如此,这种仇恨反而更加的高洁和伟大,更容易令人勇于奋献,包括自己的性命。
只要有一丝机会,陈獾都绝不会放弃,可惜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是时候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