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辽镇百姓未曾上过战场,他们只知道建虏可怕,杀人如麻,追杀他们时也是用弓箭杀了多人,但在此时才真正当面感觉到弓箭的可怕之处,在箭雨之下弓手们几乎抬不起头来,后来对面的白甲和两个马甲越射越准,几乎每支箭都是往着面门上射过来,弓手们已经不敢抬头,他们的甲胄厚实,被射中几箭也没有大碍,但如果被射中面门,在重箭的力道之下就必死无疑了。
两个白甲不断的引弓而射,间隙会甩动一下胳膊,他们射的又快又急,胳膊也难免有些酸痛。这种程度的酸痛对这些老于战阵的战士来说并不算什么,他们看到拔什库已经带着人冲上半坡,这些马甲的动作也相当的迅速快捷,并且充满着必胜的信念,只要再冲片刻,他们就能冲上山坡。
只要近身肉搏,在这些马甲的挑刀和长枪之下,就算明军有两三倍的人数,仍然会在瞬间被斩成肉酱。
只是白甲们也有些奇怪,在这样的地方居然藏着这样一支精锐的东江军,东江兵人数虽多,却多半是甲胄和兵器相当粗劣,拿着木杆削尖了当长枪的亦不在少数。然而眼前这支意志坚定,甲胄精良,明显是相当强悍的精兵。
白甲们眼中满是凶悍之色,露出野蛮与残忍交杂的神采。
他们久历战阵,越是敌人强悍则越是激起斗志,两人已经不再躲避和翻滚,因为在两个马甲的帮助下,四张步弓压的对面山坡上的弓手抬不起头来,已经不必再顾忌箭矢袭来。
四人也跟在前面冲坡的马甲身后,拔什库在半坡回头,用手指了指原地。
白甲会意,知道是拔什库令他们四人留在坡下,防备敌人还有埋伏躲藏的人马。当下便停下脚步,用警惕的眼光扫视四周。
“唉,唉,可惜了。”李方看到两个白甲停了步,和冲上来的马甲们不在一条战线上,顿时用手轻轻捶打了几下地面。
这一次设伏,最主要的目标就是两个白甲,拔什库和马甲们只能算是正餐前的小点心,能吃很好,不能吃也无所谓。
一颗白甲的首级,在记录功绩时最少抵一队马甲,也能抵好几队的步甲或跟役。
一个牛录二百多到三百人,大牛录也不会超过五百丁,一个牛录按现在的抽丁最多可达两丁抽一,比天聪年间的三丁抽一要更严苛一些。一些要紧的战事,甚至都是全旗丁口俱出,任何人只要能走路和骑马,便要参与战事。
在一个百余马甲,步甲和跟役的牛录中,白甲最多十余人,白甲并不象人们想象的那样是旗主贝勒们的护卫。
他们一样在平时承担生产和上交粮食的赋役。只是白甲们武艺精强,地位高超,在战时受到重点的关照,分得的战利品也多,所以一般白甲的生活都较为优裕,不必为旗下的赋税劳役而烦心。
此时哪怕旗主贝勒身前亦无白甲护卫,只有在出征的时候会有专门的护卫在身边保护,这一支护军被称为葛布什贤,比白摆牙喇更为精锐,在顺治年间被编为前锋营。
杀得两个白甲当然是更大的战果,足以挫这一路后金兵的锐气。
李方一心要诱杀白甲,对方不肯上套也就只能放弃。
眼看拔什库带着十余人冲上半坡,相隔已经不到二十步,仰面看来,似有投掷兵器过来的打算,李方猛然站起,手中短斧往前一扔,吼道:“火铳手,打放!”
弓手们还在吸引着白甲和另两个马甲的注意,一个小队的火铳手早就等的着急了,只是军纪森严,中队长不下令,所有人就只能呆着不动,哪怕被建虏冲到近前,也只能按着性子,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等候时机。
一声打放军令一下,十二个铳手猛然站立了起来!
在山下冲上来的八旗兵眼中,灌木和林地中猛然站起了近二十人,除了铳手之外,尚有一个小队的山地步兵也站了起来。
银色的甲胄一下子晃动了马甲们的双眼,所有人都楞征了一下,在战场上这是罕见的情形,但眼前的场面实在太震撼了。
山坡下两个白甲都是眼神一凝,神情一滞。
原本他们以为眼前的可能是东江镇的精兵,现在看来恐怕是毛文龙本人的家丁。
这么多晃眼的银甲和闪烁寒光的兵器,这可不是普通东江兵能拥有的东西。
短短一瞬间之后,枪声响了。
十几支火铳在二十步不到的距离打放,几乎没有一枪是落空的。
山坡下方发出一阵阵惨叫,猛扑上山的马甲们没想到明军还有这一手,在整列的火铳手的打击下顿时被打翻了大半,灌木草叶被翻滚的女真人压平了一大片,受伤的人滚了下去,有两三个侥幸未被打中的也往下翻滚而去。
李方已经率先丢出了自己手中的短斧,这东西练起来比打滑膛枪还难,比弓箭要容易些,因为就是近距离投掷,要练力气为主,投掷的精准性反而好练,因为超过三十步基本上就不会再用投掷武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