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情形下,孙元化的回答也是尽可能的做到最好了。当然皇帝还是听出了推托之意,心中一沉,知道宁远那边的奏报不尽不实。
只是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天启心里却是给袁崇焕记了一帐,这人看来有些能力,但过于大胆,不仅敢于抗上,还敢公然撒谎。
高第的奏报也是到了,当然对袁崇焕抗命不遵,不撤觉华军民的事进行了攻讦,高第的话天子半信半疑,但加上宁远这事,使得天启皇帝对袁崇焕的印象十分糟糕。
当然论功行赏是必要的,此前袁已经是参政宁前道,这一仗打完肯定要升巡抚,以其熟悉辽事的特点来说当然是在辽东任巡抚了,高第肯定不能留,新任经略在威望和能力上都不能和孙承宗相比,恢复辽东巡抚一职也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
刚刚内阁众人,还有李春烨这个兵部侍郎都是一样的意思。
镇之以静,宁远守住是好消息,虏骑必不能窥探关门,这样最少是把建虏锁在了辽西走廊之外,京师可保无忧。
底下就是建虏撤走,朝廷恢复到大小凌河一带的失土,修复锦州和前屯,塔山和杏山各堡,又要耗费大量的钱粮,对辽西的钱粮开销天启开始时是拼命筹措,后来感觉心惊肉跳,再下来都已经麻木了。
那边已经成了一个无底洞,不停的要投入,可以天启皇帝的经历,性格,见识,又怎么能知道做到及时止损呢?
没有任何人能说的清楚辽西到底要不要守,如果把高第和王在晋的观点抛出来,皇帝预料得到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就算是天启皇帝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弃守几百里的祖宗之地,把关外彻底放弃的好,还是继续这样坚守下去。
不过宁远既然守住了,也就只能继续填这个坑,否则前方将士抛洒热血守下来的地方,皇帝却下旨说放弃,要是这样的话,天启知道自己的名声就彻底臭了,不仅在文人士大夫中会更臭,小民百姓也会认为皇帝应对失措,连宋高宗都不如。
“唉……”
天启长叹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心底是何滋味。
几个太监都低着头,在这种场合他们宁愿不说话。
内阁的几个阁老也是一样,顾秉谦等人原本就是阿附魏忠贤办事的,内阁地位下降的很厉害,不要说和隆万年间的内阁比了,就算是天启四年之前的内阁也比现在强势多了。
诺大的殿阁中一片寂静,孙元化也不好吱声,他不用看也知道面色惨白的青年皇帝肯定在御座之中发呆。
御座无边无靠,太大了,不能倚,两边的扶手太远,不能扶,皇帝只能正襟危坐,这是为了保持天子威仪的设计,否则皇帝在会见大臣时不小心倚了或是扶了,会被视为无人君之相,会被大臣诟病议论。
无依无靠,无人可以分忧解难……所有的难题都只能自己来做决断,可是皇帝毕竟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而已。
这一瞬间,孙元化都感觉自己有些同情皇帝了,可很快他又感觉到自己情绪的可笑。
眼前的是天子,至尊,要他同情个屁!
好在也没过多久,天启皇帝就开口对孙元化道:“孙卿要记着,铸炮乃辽西防务的第一要事。日后朝廷会在钱粮上加大供给,卿要在辽西多铸红夷大炮,各城,堡,都要布置大炮防御,此事卿一力主持,朕会严旨给辽西各官,一定要配合铸炮,不得有误。”
辽西官员不得有误,孙元化本人当然更不得有误了。
孙元化道:“臣一定竭尽全力,替大明多铸些上好的红夷大炮,使虏骑不能再犯我大明!”
天启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孙元化的这个保证还是很切实际的,现在已经可以证明,只要城头安上大炮,建虏无法用强攻的手段攻下城池,这样关门和宁远,再到锦州,前屯,这些大城都可以储上半年到一年的军粮,再配合大炮,辽西就算很稳当的能守下来。
当然这种认识现在还很模糊,大炮是改变战争形态的利器,不光是能守城,这一点大明这边也无人能够领悟。
不过光是能守城也足够了,明军从开原铁岭再到广宁,都吃的没有固守城池的亏,现在有了大炮,将士们只要进了城就感觉安全,不会再出现一溃千里,各城堡均弃守的情况了。
孙元化进殿后先跪下行礼,然后站起来躬身说话,最后奏对时又跪下,俯首应答,后来半天他听不到动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走动声,那时人靴子和衣摆发出来的声响。
又过了好一阵子,有人说道:“孙主事可以起身了,皇爷已经退殿回内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