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之有理,有理!”田尔耕听的一笑,说道:“从现在看来,张文澜不仅有一统蒙古的实力,而且也有这样的想法。不瞒刘翁说,自从和记在草原冒起之后,我们在宣府和蓟镇放了一些眼线,其实还是令当地的文官武将多打听一些塞上的消息,他们距离草原近,总会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近来,听说商团团练调动相当频繁,已有不少大军从青城一带往临近察哈尔地方调动,这很明显,和记不仅打了套部,底下还要针对林丹汗和察哈尔部,等林丹汗拿下来,整个蒙古俨然混元一宇,成为一个幅员万里的大国,又有张文澜这样有财力有雄心壮志,且兵强马壮的人为主导,不瞒刘翁说,厂公私下里谈起来也是有相当的担心。如果和记南下,可比当年的俺答汗还要难应付的多!”
刘国缙也是相当的震动。
此前知道和记在草原占有青城,在大同一带有极强的势力,等于是国中之国,他到大同,原本也就只有避祸的意思。但万万没有想到,和记居然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河套到东边的察哈尔部真的都被征服的话,张瀚其实已经是一个大国之主,和旧日的辽国相比地盘也不遑多让,只是辽人有幽云十六州,张瀚还并没有占据汉地而已。
不过转念一想,和记在大明内部的光景,可比契丹人的十六州要更为厉害,刘国缙私下调查过和记,其财力异常庞大,甚至庞大到令人感觉恐怖的地步。
有这么雄厚的财力和那么大的地盘,掌握着几十万丁的蒙古人为其所用,自己还有强悍的团练武装,这样的人如果有志天下,确实已经是大明难以忽略的威胁和对手了。
“很多人都认为和记的威胁还在东虏之上。”田尔耕正色道:“东虏虽强,关门足以挡住他们,其毕竟也只是几万丁口的小族,和记的实力应在东虏之上。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张文澜毕竟是名臣之后,应该有忠义之心,否则的话,不知道事变一起,将来会伊于胡底!”
刘国缙心中冷笑,朝廷也真是日薄西山了,对这样强劲的威胁,换了太祖,成祖年间早就挥师杀过去了。换了英宗,宪宗年间,也会派遣大将出征,力战剿灭。就算是嘉靖和万历早年,也会限制和记在大明内部的活动,不惧其造反,最多沿边墙守备,挡住其南下兵锋就是了。
现在的朝廷,却是期盼着人家用忠义约束自己,这真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当年太祖高皇帝,用忠义约束自己不暗杀小明王了吗?
大位在前,忠义有屁用!
刘国缙沉默不语,田尔耕也沉默了一会,姚宗文打定主意这事不出声,一时间车身内安静下来,只传来外头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说话声,还有车轮行进时车身的响动。
良久之后,车马便出了西便门,开初还有不少房舍依城而筑,人烟还是相当稠密,走了一阵之后就出现了村落田亩,人家稀疏,行人变少,多半只是商人车队沿着官道进京,当然多半是从张家口过来的晋商,也有陕商,在十年前还有蒙古驼队,由于马市的存在,朝廷也不曾禁止,反正挂着晋商的名头,多给些使费就是了。
现在刚刚是正月,商旅往来不多,甚至给人的感觉是相当的萧条了。
村落被掩在掉光了树叶的枯树之中,枝条上还有残雪未尽,村落的屋顶上更是有积雪和垂挂下来的冰凌,更叫人觉得寒气逼人。
几人看了一会,田尔耕终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刘翁,临别最后一句,替我向张文澜提个醒……”
刘国缙心里苦笑一声……自己和张瀚不知道隔了多少层呢,见张瀚哪有那么容易?此时当然不能把这实话说出来,不要看田尔耕一副斯文有礼的样子,锦衣卫的北镇抚司里不知道杖死了多少人,包括朝官,生员,京师和外地的无辜商人,这人可谓是两手沾满了鲜血,其言笑欢然的时候眼眸中照样有森森冷意。
田尔耕一脸诚挚的道:“我与和记打过交道,知道张文澜是那种信的过的大人物。我田某手中人命不少,但杀人的是厂公,不是在下。从本性来说,我是喜欢与人为善的性子,所以要合作的话,请他也尽管放心。”
刘国缙听的几乎要笑出来,姚宗文也是一脸尴尬。
田尔耕一本正经的接着道:“这里还有条消息要告诉他,和记兵雄势大,财力雄厚,早就有不少人盯着和记,复套的武力也吓不住这些人,只要和记不打进京城来,就算反了天下他们也不会管的。所以现在和记还能在大明内做生意,主要还是圣上以大局为重,如果圣上变了心思,那就难说的很了。”
这一次姚宗文和刘国缙都很认真的听着,两人都喜欢分析阴谋,权衡利弊,看看各方势力的强弱。
可惜田尔耕没有说出来具体是哪方大人物,这叫两个阴谋家有无从下手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