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纛额真最先竖起手掌,接着其余的白甲也立刻停住了脚步。
空气中有叫人不安的感觉,人们猛一下子都停住了脚步,不少人喉头滚动,两眼死死盯着黑暗的前方,似乎是人在密林之中行走时,感觉自己被猛兽给盯上了……女真人几乎人人都有在密林中射猎的经历,这种感觉他们十分清楚和熟悉。
曹振彦有些奇怪,说道:“主子,怎么了?”
纛额真没有回答他,因为天空中已经传来了“涮涮”的声响。
人们下意识的抬头看,在几支火把的微光中,星空和月色之下,似乎有大片苇杆在半空中飞翔过来。
“偷袭,是投枪!”
纛额真大叫一声,接着便是将两臂猛然挡在前额,护住了头脸和前胸要害!
白甲们纷纷如此做,他们有不少是用的刀牌,但刚刚爬山时盾牌是绑在后背上,仓促之间根本来不及解下来,在电光火石之间,这些白甲兵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红甲兵和绵甲兵的反应要慢一些,但多半也是采取了正确的做法,瞬息之间,投枪和阔刀,飞斧一类的投掷兵器就从半空飞落下来,人们耳中传来的金铁交鸣和噗嗤噗嗤的声响,不少投枪和阔刀击中了人体,刺穿和砍穿了甲胄,受伤的人发叫野兽般的叫喊声,有很多女真人直接被命中了要害,他们喉咙里发出“荷荷”的声响,两腿在地上乱蹬着,很快就因为血流不止而死去了。
纛额真十分愤怒,虽然是半夜,他此时也看到了灌木和疏林中影影绰绰的身影,他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伏击的人群不到二百人,人数和自己这边相当。这个发现叫他心中十分安稳,人数相当,自己这边有五六十个红甲和白甲护军,剩下的大半也是八旗绵甲人,也就是俗称的披甲人,汉军只有不到十人,主要是用来当向导和翻译,这样的战力足够荡平过千明军的抵抗,何况山上不过是一些明国的团练,只不过是利用偷袭拔得头筹而已。
纛额真叫道:“杀上去,杀光那些蛮子。壮达战死者,敢后退者杀全队,全队战死者,壮达存而杀壮达,敢后退一步者,人人皆可杀,将其立斩!”
这是后金阵列而战时必申的军纪,军令之下人人同责,主子战死奴才敢擅自后退,则杀其全部部下,部下全战死者,主子也不能留存,是以这般严苛的军纪下,人人争先向前,哪怕战局不利也能坚持,浑河之役时,明军其实多次占优,但女真人阵列始终保持,最终坚持到了拖拽大炮来轰开明军长枪方阵的那一刻。
“喝!”
所有的披甲兵眼中均露出死灰之色,身经百战的将士经验十分丰富,他们中的长枪手和长刀手,长斧手列阵在中,两侧是刀牌手,位置稍稍拖后,在长枪大刀相接时,刀牌侧边相机而攻,后排的绵甲兵纷纷取下弓箭,他们按照经验在做这些事,就算是身经百战,在被偷袭过后脑子也是懵的,心里的弦绷的很紧,但精锐兵马的不同之处就在这里,步兵阵列持兵预备接战,后排就自觉充当了弓手,从取下步弓到搭弦上箭,不过是花了极短的时间功夫。
“射!”
一个红摆牙喇首级一声令下,另外一侧是一个牛录额真指挥,一百多绵甲兵将弓斜斜举起,往上抛射。
所有人都听到弓弦崩崩的响声,飞出去的箭矢在高空飞舞着,如同密集的蝗群,一轮射过后紧接着一轮,绵甲兵们手中不停的翻飞着箭矢,几乎是一息时间就射一轮,五六息功夫就是五六轮的箭矢射了过去。
相隔不到百步,人们听到箭雨在空中飞掠时的嗡嗡声,听到弓弦的崩崩声响,然后就是箭矢打在铁甲上的叮叮当当的声响。
白甲纛额真的眼一凝,他没想到对面的兵马居然不是普通的团练,而是披着重甲的精兵。
纛额真对着刚刚爬起来的曹振彦道:“蛮子,不是说山上都是一群团练?”
曹振彦刚刚从生死之间走了一圈,一柄手斧就在他耳朵边上掠过,然后切在了他身边的一个汉军的脸上,巨大的惯性把那个汉军的脸都劈开了,鲜血溅了曹振彦一脸,曹振彦并不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场面,但近在咫尺的危机还是把他给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