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妍闻言,亦是吃惊。
“你莫急,究竟出了何事?”她问,“慢些说,说清楚些!”
吾都擦一把脸上的汗,将方才执金吾如何来到,如何带走李绩等人简单说了一遍。
“他们进门时我便觉得不对,翻墙逃出去,混在人群中。”吾都眼睛红红,“我未在院中,他们说了甚,我也不知……女君!我等在长安皆客居之人,无亲无故,如今可帮忙之人,唯有女君!”
徽妍听着他的话,在他说执金吾耿食其亲自来抓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的事情不寻常。
耿食其她知道,那般高官,若是普通作奸犯科之事,他根本连过问都不必,更何况是亲自上门?
王缪在一旁听着,亦明白了大概,神色不定。
她扯扯徽妍的袖子,对她低声道,“此事你不可去!若你实在放心不下,我让你姊夫去问,执金吾府,他识得许多人……”
徽妍摇头:“此事是执金吾亲自操办,只怕连姊夫都过问不了。”
王缪一愣:“那……”
徽妍心中亦七上八下,正思索,忽而闻得一阵马蹄声,看去,只见一骑飞驰而来。
出乎意料,马上的人却是王缪府中的孙管事。
他神色匆忙,上气不接下气,向王缪一礼,“夫、夫人!不好了!主人在府中出了事!”
众人皆是一惊。
“何事?”王缪忙问。
“一个叫赵弧的人,向御史告主人收胡商贿赂,助胡商霸市!主人刚回府,就被御史那边的人带走了!”
众人皆惊。
“御史?”王缪睁大眼睛,忙问,“那些人如何说?”
“来人与主人相识,还算客气,未说什么,只说要带去问话!”孙管事擦着汗,道,“主人说他很快便回,教我等莫惊,但小人还是不放心,故而来寻夫人!”
王缪神色不安,忽然想起了赵弧是谁,看向徽妍,“赵弧?不就是那……”
“我知晓是谁。”徽妍面色复杂,看着如今之势,却心意已决,对王缪道,“长姊莫怕,我自有计较。”说罢,戚氏也被此事惊动,却听得莫名,让侍婢撩着车帘,一直看着。
“出了何事?”她忙问,“那胡人是何人?我方才听孙管事说,叔容被御史带走了?怎会如此?”
“无甚大事。”徽妍道,“母亲,我送王子居次回宫,若大长公主那边问起,还请母亲代为答话。”
戚氏看着她,虽仍疑惑不明,却知道必是有了要紧事。
“母亲与你去。”她不放心道。
“母亲不必劳动,我去去便回。”徽妍道,说罢,向她一礼,又对侍卫交代两句,快步登上了蒲那和从音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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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寿成殿上,听着耿食其禀报,面上看不出喜怒。
“……包括李绩在内,拘捕胡商九人,审问之下,皆识得王女史。”耿食其在案前禀报着,停了停,不禁看向正阅着契书的皇帝。
“说下去。”皇帝淡淡道。
耿食其忙道:“众人交代,与契书所述之事大约无差。胡商李绩为商队头领,王女史四五月间与李绩相识,而后,向商队供素縑,贩往西域牟利。一共三回,得二十六万四千……”
“那个叫李绩的胡商,招供不曾?”皇帝打断,问道。
“不曾。”耿食其道,“臣问他女史授财物之事,他只说不知,再问便骂,全是胡语。”
皇帝面无表情。
今日之事着实诡异。
先是申平在他面前撞柱猝死,皇帝下令彻查,却发现他所说的李绩却有其人,而后,在李绩的家中搜出这些契书。皇帝认得徽妍的字迹,娟秀别致,别人仿不来。证据摆在面前,皇帝才意识到,徽妍确实认得这些胡商,并且不是寻常交情。
此事还在查证之时,御史那边却有报来另一件事。一个叫做赵弧的长安货商,向御史揭发平准令丞周浚与李绩勾结,垄断行市,并有人作证,看到过李绩在周浚府上出入,往里面送钱。御史那边问是否即刻查问,皇帝思考一番,同意了,只令不得声张。
一事扯着一事,透着蹊跷,虚实真假,教人迷惑,可这契书却是明明白白。
还有那只虎魄。
皇帝看着案上那晶莹的物件,里面的白色小虫长着翅膀,死气沉沉,教他心底忽而一阵烦躁。
王徽妍,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就在这时,徐恩忽而上殿来,向皇帝禀报,说徽妍求见。
皇帝讶然,目光一动,未几,沉下来。
他让耿食其退下,对徐恩道,“宣入内。”
徐恩应下。
殿外天光明亮,锃亮的石阶反着光。没多久,皇帝就看到了徽妍登阶而来的身影。
如同他时隔多年,在朔方重遇时一样。从容不迫,风拂着她的衣袂,微微扬起。不知为何,皇帝忽然觉得,自己对她的事,或许知道得并不比当初更多。
他看着她上殿,听着她唤自己的声音,向自己行礼,目光深远。
徽妍虽然已经想好了要如何与他说清,待得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心莫名地又变得忐忑。
“陛下,”她稳住心绪,开口道,“妾此来,是有事要……”
“要说这契书么?”皇帝将手中的木牍扬了扬,不紧不慢。
徽妍未想他竟拿到了此物,神色定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