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先是接到了杨松开战之初便派人送来的消息,知道杨松在雄县已与朱棣短兵相接,只过了两个时辰,又接到莫州潘忠出兵赴援雄县的消息,不觉松了口气,顾成那边虽然一直没有送来情报,依他预料,也只应该是信使在路上出了岔子,顾成此时业已应该出兵赴援了,三路大军若能成功牵制燕王,他就有机会毕全功于一役。
耿炳的本部兵马本来是分别盘踞于滹沱河南北两岸的,他点起北岸兵马,便向雄县逶迤而来,结果刚刚走了两个时辰,就有潘忠的败兵仓惶逃来,带来了一连串的坏消息:雄县已经失守、潘忠遇伏生死不知、顾成叛变投降燕王。
耿炳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被一连串的噩耗打懵了:“燕王竟然这般厉害?北军竟然这般厉害?”
耿炳本来就是老成之将,骤闻这般消息,哪里还敢前行,他在滹沱河两岸可是苦心经营良久,壕沟战墙如铜墙铁壁,这时既知燕王朱棣锐不可挡,耿炳当机立断,马上下令退兵,重新退回滹沱河岸,在他原本的营地扎下阵脚,严阵以待燕王的到来。
结果燕王未来,叛将顾成麾下副将张保带着百余亲兵,护着魏知府和许知县两个宝贝如丧家之犬般地逃来了,在张保口,那燕王麾下将卒简直是个个如狼似虎,足以以一当百,雄县坚守不足一个时辰,北城门便即告破,潘忠领两万大军,只一招面便土崩瓦解,唬得长兴侯麾下的南将一愣一愣的。
魏知府和许县令做了逃兵,哪能说燕军软弱,他们恨不得把燕军都说成天兵天将,来为自己不战而逃的事实遮羞,自然是在旁边大声附和,添油加醋地进行补充,他们是人,形容词比张保这个武将丰富多了,在他们的描述之下,燕王朱棣简直就是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绝世猛将,吼一声雄县城墙就垮了,刀一挥潘忠的大军就败了,说燕王是万人敌那都算是侮辱了人家。
耿炳当然是见过燕王朱棣的,他可不认为燕王再如何厉害,便能真有万夫不当之勇,不过眼前的事实明摆着,燕军的战斗力的确是高出朝廷兵马不止一个层次,这是不争的事实,听张保说,燕王南来,一路招兵买马,总兵力实际上已经达到五万之众,顾成归降后,燕王又召降的莫州守军,现在的总兵力足有七万,耿炳不禁心暗骇。
耿炳分兵滹沱河两岸,本来是进可攻、退可守、遥相呼应,进退自如的,此时听说燕王军队如此了得,显然是分兵不如合兵了,耿炳先对魏知府和许县令安抚一番,又对张保不肯附从主将叛附燕逆的忠义大大地表彰了一番,便马上下令,要驻扎在滹沱河南岸的军队立即北渡过河,合军一处防御燕军的进攻。
耿炳为何不退,反而把南岸的军队都掉到了北岸?
因为他不是当地的驻军,而是朝廷派来围剿燕王叛逆的,他统领十余万大军浩浩荡荡到了真定,前军被人一口吞下,然后就龟缩真定城,他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向天下交待?这头一仗,对燕王来说是不能不打,对耿炳来说,何尝不是不能不打?只不过,原本不想打的是燕王,现在却是主客易势,换成了长兴侯耿炳。
探马络绎,如同穿梭。
燕王果然来了,燕王的大军驻扎在无极城,无极城距真定不过数十里之遥,距驻扎于滹沱河北岸的耿炳大营更是倾刻便至,耿炳不敢怠慢,巡营排布,殚精竭虑,在这位大明第一善守名将的精心打造之下,这座本来就无懈可击的军营又补充了本在滹沱河南岸的五万兵马,达到了十万之众。
十万大军,十里连营,浩浩荡荡,如铁壁铜墙,已六十六岁高龄的老将耿炳全身铁甲,手按剑柄,威风凛凛地站在高高的望楼上面,肩上猩红色的披风在风猎猎发抖。
老将军白发飘飘,俯瞰在自己精心部署之下已固若金汤的营寨多时,豪迈之气油然而生:“燕王,来吧!老夫昔年奉太祖之命镇守长兴时,老夫守长兴城十年,张士诚便攻我十年,十年功夫,他始终寸步难进,今日老夫倒要,你燕王比那诚王如何!”
讨逆军兵营西南角,地字营,安排着张保及其一众亲兵,魏知府和许县令本来想请长兴侯派兵护送他们去真定城,可是耿炳忙于调兵遣将、部署防务,两人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也被暂时安排在了这里。
营帐前边,无所事事的魏知府和许县令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张保的亲兵夏旭夏校尉正对魏知府笑吟吟地道:“大人就这么离开雄县了?兵荒马乱的,大人把新纳的那位如夫人独自留在雄县,恐怕不大妥当呢。”
魏知府正色道:“国难当头,个人的荣辱得失又算得了甚么?昔日张巡守睢阳,能杀死爱妾,煮熟了分食于众将士,魏春兵身受君恩,岂能贪恋女色,受俘于燕逆?大不了……,剿灭燕逆之后,本官再买一妾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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