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姑娘,你们少爷可有什么仇人?”
“回老爷的话,我们少爷知书达礼,和善乡邻,为人处事,安份守己,从不曾听说我家少爷与人结怨……”
换了翠云丫头上来,赵推官振作精神,继续讯问起来,冯西辉则在一旁暗自思量:“从这几个杨府仆人交待的情况来看,从张十三进入浴房,直到夏浔高呼救命,期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随后下人们赶到浴房,此时房中已一片狼籍,衣衫浴具抛洒一地,他们赶紧去取了衣衫来给杨文轩换上,又把护院家人都叫来团团守住了他。
随即有人报官,正在街头巡弋的张、王两位巡检闻讯赶去斟察现场,又着人回府衙报讯调人过去,整个过程中杨文轩没有离开过,浴室中也一直没有断过人。捕快们赶去后,对浴房和整个后院花圃都已仔细搜索过,一根针也不可能藏起,若有凶器,不可能藏于浴房中或都随手抛出窗外弃于园圃之中。
这样的话,夏浔就没有什么嫌疑了。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杀死一个人,又穿好衣服整理停当跳出窗子,到远处藏妥凶器,再返回现场脱光衣服,重新扮成入浴假像。当时在场的人非常多,这些杨府的奴仆都是雇佣来的,并未与杨家签立卖身契约,没可能为了家主的一桩杀人命案众口一辞地给予掩饰,何况夏浔刚到杨府,没有人可以信任,他也没有胆子把性命攸关的如此大事托付给任何人。”
其实冯西辉自始至终就不相信夏浔会是凶手,只是出于职业本能,对任何有条件成为凶手的人,他都要先在心中进行一番排查。现在推测夏浔有没有嫌疑,只是一种职业习惯。
夏浔没有嫌疑,他心中真中怀疑的对象便浮现出来:太棘手了,那个刺客竟然阴魂不散,再次出手,此次既然失败,他什么时候会再来,这个人……倒底是谁?
思来想去,没有半点眉目,他摇摇头,举步离开了审讯室。
赶到殓房,与两位候在那儿的巡检官简单交谈片刻后,忤作已检验完毕,直起腰来说道:“死者是被一柄利器刺中胸腹之间而死的,部位找得非常精准,只是一击便刺穿了死者的肝脏,连脾脏也受了伤。从死者身上的创口来看,外阔而内窄,创口平滑,逐步收缩,小的推测,凶器应该是椎一类的兵器,长度至少有一尺过半。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只有几道轻微的擦痕,应该是搏斗中留下的,其它的就没有什么发现了。”
冯检校看着那白麻的敛布慢慢遮住张十三大睁的双眼,心中暗凛:“好犀利好准确的杀人手法。杨文轩是这样死的,张十三又是这样死的,杨文轩倒也罢了,他的拳脚功夫有限的很,可张十三一身武功还算不错,虽在措手不及又兼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可如此容易被人杀掉,这刺客的身手也算是相当了得了。”
上次杨文轩遇刺后,他曾暗中调查过,却没有发现什么眉目,想不到“杨文轩”刚一回城,凶手又如附骨之疽般追来,摸着根根如刺的胡子,种种疑窦涌上心头:“杨文轩死后,我们并未公开死讯,凶手不觉奇怪么?‘杨文轩’赶去卸石棚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有心,一定打听得到,为什么刺客没有赶去探查究竟,或者再度行刺?如果说他认定杨文轩已死,怀疑官府在布下圈套,又或者有人李代桃僵,为什么‘杨文轩’刚刚回城,他还未得机会确认这些疑问,就迫不及待地再度出手了?”
冯西辉再如何机警,又怎么可能把夏浔自导自演的行刺事件,在那位真正的刺客身上找到合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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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押房内,州判董浩天董大人满面堆笑地给夏浔续着茶水,很耐心地听着他慷慨激昂兼语无伦次的控诉。
这个苦主可不是平头百姓,他有功名在身,而且是青州府里有名的士绅,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歹徒手执利刃登堂入室啊,哪个豪绅士子不担心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对象。治安如此恶劣,这可是犯众怒的事,一旦‘杨文轩’发动士林和商界朋友群起抗议,那事情就闹大了。
当官的想要干出些政绩,想要收税派粮摊徭役,就绝对离不开地方士绅们的支持,若是让整个士绅阶层为之不满,不管你是破家令尹还是强项令,都得灰头土脸乖乖滚蛋,在地方上,除非是正处于战争状态,需要强行动用朝廷武力贯彻政令,否则这些地方士绅的能量比官府要大的多。
夏浔又惊又怒、不依不饶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有人入我府邸公开行凶,亏得十三郎舍命救主,晚生在府学里又练过一些拳脚射御的粗浅功夫,这才侥幸逃得一命。凶徒如此猖狂,大人可一定得为晚生作主才行啊。”
董判官忙道:“杨公子,请放宽心,如此凶顽,我青州府是绝不会放过的,本官一定会把他缉拿归案,还你一个公道。公子最近有没有与人结怨,对那凶手可有熟悉的感觉?”
夏浔摇头道:“没有,晚生对那刺客并无印象,也不曾与人结怨。晚生当时正在沐浴,张伴当进来向晚生禀报一些家事,就在这时,凶手跃窗而入,穿一身青衣,面蒙青巾,使一柄乌亮的铁锥,晚生唬得动弹不得,幸亏张伴当反应快,立即冲上去与那歹徒搏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