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宁却没看她。
她在紧紧盯着纪桐樱的手看。
那样看似纤细柔弱的一双手,却有着这般大的力气,竟能将二皇子直接攥着衣襟从地上给拎了起来,委实不简单。
“公主,仔细手疼。”场面僵了片刻,谢姝宁站在距离纪桐樱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说道。
边上有人听见,皆用怪异的眼神猛地看向谢姝宁,似不敢置信,这种时候她不劝公主放人,竟说什么仔细手疼的鬼话。
然而当所有人都觉得谢姝宁这是准备成心看皇家笑话的时候,纪桐樱深吸了一口气后,竟慢慢地将二皇子颂沅给放了下来。
她揉了揉手腕,又伸出一手钳住了颂沅的肩头,另一手摸了摸他的发顶,满脸长姐慈爱地笑道:“我虽不学无术,可宫规倒还会背。二弟年纪还小,怕是总记不全。”
话毕,她径直朝着二皇子颂沅身后不远处老老实实站着的人群里扫了一眼,正色说道,“今次随二皇子上船的人,都是谁?”
谁也不知她要做什么,突然之间并无人应声。
纪桐樱挑眉,按着二皇子颂沅肩头的手便用力了些。
另一侧大皇子已渐渐止住了咳嗽声,被谢姝宁留在那边的图兰匆匆来报喜,御医说是已无大碍。
谢姝宁遂悄然走近了纪桐樱,轻轻禀了这事,另提醒了句船已朝岸边驶去。
纪桐樱感激地看她一眼,扭过头去面色便冷峻起来。
经过当年淑太妃的事,未曾一路参与的纪桐樱,也长进了许多,行事并非过去那般鲁莽。
气恨归气恨,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心中还是有分寸的。
谢姝宁也明白这一点,才会特地说了句仔细手疼,用以点醒她,有些事不消她亲自动手,而此刻也不是动二皇子颂沅的最好时机。
伺候二皇子颂沅的那些随从,则不如主子幸运。
即便迟疑,即便不战战兢兢,但公主殿下已点了名问起随二皇子上船的人,他们便躲不了太久。
能被带上船的,都是各家贴身随侍的下人,只要愿意不嫌麻烦,一个个辨别排除,也能分得清楚。何况如今船行在水中央,要想跑,唯有跳湖一条路……但那样,也无异于站出来叫人发现。
逐渐的,纪桐樱跟谢姝宁眼前,多了两个人。
纪桐樱笑得仪态万千,叫人瞧不出端倪,猜不透她准备做什么,“主子*规记不得,你们几个想必是不会忘的。”
宫里头的人,自幼便能将宫规倒背如流,断不会有人忘掉。
纪桐樱又道:“那你们告诉我,那三十六条宫规里,哪一条教了你们挑唆主上私自出宫?又是哪一条教了你们可置主上于危险之地而不顾?”她说着,猛地话锋一转,冲自己身边随侍的嬷嬷问道,“该如何惩戒?”
嬷嬷猝不及防,脱口而出:“几罪相加,可仗毙……”
纪桐樱颔首微笑,“如今身在船上,仗毙倒是不易。来人,将这群不知护主的奴才通通丢下湖溺毙喂鱼!”
“公主殿下,这……”嬷嬷吓得一激灵,慌忙要阻。
打狗还要看主人,如今二皇子颂沅,也不是轻易就能胡乱惹上的麻烦。
纪桐樱没应她,只低头看颂沅,眉峰微扬。
颂沅吓得不敢再哭。
这样的纪桐樱,即便是谢姝宁,也还是头一回见。
曾几何时,她还是个只会发脾气暗自苦恼痛哭的公主,而今,却已能这样雷厉风行地下了决断,笑看众人。
谢姝宁心头一松,又紧缩。
见到了这样的纪桐樱,她既怅然又欣慰。
船渐渐离岸近了,广阔的湖面上闷闷地响起几声呜咽,伴随着高高激荡起的水花,像是大鱼戏水,转瞬没了踪迹。
二皇子颂沅被纪桐樱派人牢牢看着,待下了船,直接送回皇城去。
大皇子醒过片刻,换了干净衣裳又在纪桐樱的看护下沉沉睡去,暂且不曾问话。
出了这样的事,众人也是当即便散了,可临行之际,却是个个提心吊胆。
虽然人人都瞧见了二皇子,也看到纪桐樱发落了他的人,但是这件事还未最终下定论,难保最后会以怎样的局面收拾妥当。
他们这群人,只要事情一日未定,就一刻不得放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