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沙漠上的子民,沙漠玫瑰的颜色热烈而分明。
艳丽的花朵盛开着,为这片贫瘠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的生机。
它是天神的赐予。
谢姝宁想起图鉴上最后的那一行字,愣了愣。
怔神中,她却已被人半拖着从地上拽了起来。黄沙沿着散乱了的长发扑簌簌滚落,落到了身上。风一阵阵吹来,吐纳间,她唇齿间瞬时被灌满了砂砾,扰得她不得不紧闭双唇低下头去。
“小姐!”
方一低头,图兰的声音就已在背后响起。
身后一松,谢姝宁回头去看,却只瞧见一个单薄的少年背影匆匆而去。
“小姐,可有受伤?”图兰在她身边停下,一贯木讷的神情一扫而空,急声问道。
谢姝宁“呸呸”两声将口中砂砾吐在了地上,一边含糊不清地道:“没有受伤,我们快些进城吧。”
风暴将至,于阗古城近在眼前却还有一段距离要行,他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用在这里耽搁。
图兰便将她扶到了骆驼上,两人共骑,扭头往回赶往队伍。
刀疤几个也到了不远处,见到她们平安归来,皆长舒了一口气,一齐调头前往于阗古城。
驼背上,图兰忽然道:“小姐,您的骆驼只是害怕了,您不要责怪它……”
谢姝宁的骆驼这会已经跑得连踪影也无,她根本没有将心思放在逃跑了的骆驼身上,图兰这么一提,倒叫她迟疑了下,道:“人怕风暴,骆驼当然也怕。”说完。略一停顿,她便皱眉问了起来,“图兰,你方才可瞧见是谁救了我?”
“是十一。”图兰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几日过去,驼队中的人其实已经都已经同那两个被宋氏收留的少年,变得相熟了。
他们自称姓季,名字普通,平日里驼队里的一众人也都只按照他们的排行叫。
季七,季十一。
谢姝宁当然不信这两人真的姓季。但耐不住宋氏相信。
好在一路走到于阗,这两人都没有出什么幺蛾子。只这样看来,倒真像是要跟着他们往京都去的。
“你没瞧错?”谢姝宁眼神微沉,问道。
图兰点头,“没有瞧错。就是他。”
谢姝宁见她言之凿凿,似确信无疑。心里不禁苦恼起来。
原本她便跟刀疤商量过了。他们一群人要在于阗古城整休几日再启程,等到启程之日便不再带上季氏兄弟。
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能将他们从沙漠里救出来,又一路带到了于阗,已是仁至义尽。
可如今突然出了这么一出,定叫宋氏对他们感激涕零。势必要将两人一路带到京都才肯。
救命之恩,焉能不报?
谢姝宁抱着图兰的腰,任由身上沾着的黄沙被风吹得扬起,乌黑的长发在风中绞动。
……
然而此时。已经率先回到了队伍的燕淮,却一言未发,只面色沉沉地看了身旁的纪鋆一眼。
纪鋆则坦然地同他对视,眼神坚定。
燕淮看着,勉强牵了牵嘴角,随即默不作声地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近队伍末尾。
从他们的方向追出去,反到是能最快救下谢姝宁的人。
然而方才追上去的那一瞬间,他差点失了手。论武学方面的造诣,纪鋆虽年长于他,却尚且不如他。这样冒险的事,纪鋆事先却连一个字也没告诉他。
即将迈入于阗古城的这一刻,燕淮忽然忍不住狐疑起来,自己是否真的了解亲如兄弟的七师兄?
亲如手足,他们之间却似有隔阂。
燕淮沉默着,同时却又忧心忡忡。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该回燕家去……
父亲病重,按孝道,就算他双腿都断了,爬也该爬回家去见父亲最后一面才是。可若遵循内心,多年来的等待跟期盼早就都化成了怨忿。
何况,如今还有人并不想要他回去!
沉思间,狂风愈大。
驼队也终于顺利地进入了于阗古城,避开了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
谢姝宁重新回到了宋氏身旁,心有余悸,依旧同图兰共乘一骑。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只动作迅捷地往原本就决定了的落脚点而去。
还是她们去年来时入住过的那家客栈。
豪爽的老板娘甚至还记得她们,一见面就喊道:“谢夫人,谢小姐!”又招呼着让店小二把她们往楼上带,一边吃惊地同谢姝宁道,“谢小姐这是在沙堆里同骆驼一道打滚了吗?”
谢姝宁浑身沙尘,的确十分落魄狼狈。
宋氏帮着拍了拍她身上的沙土,无奈地摇摇头同老板娘道:“麻烦老板娘备点热水送到客房里。”
这模样,不好好洗洗如何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