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她如今也才不过二十出头,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可她如今已是太妃了。
谢姝宁想着昔日家宴,二房的四伯母容氏当着一众人的面夸夸其谈,扬言普济寺的戒嗔大师算到小淑妃的命贵不可言。如今想来,却不知这到底是算准了还是未算准。
她松了咬住下唇的贝齿,嘴唇嗫嚅着,用身旁小宫女听得见的声音轻轻感慨了句:“太妃娘娘好年轻呀。”
小宫女抖抖伞面上集聚起的雨水,笑着解释:“淑太妃今年才二十许,自然是年轻的。”后头的话却是不好说了,庆隆帝的妃子里头,其实年纪小的并不多。得宠的妃子里头也就一个小淑妃年纪轻些,剩下的婉贵妃也早就年过而立。
“太妃娘娘的精神瞧着倒不错。”谢姝宁也看着她笑,模样天真可人。
两人缓步前行,小宫女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先帝爷的后妃中,也就淑太妃敢在外头走动了。”
谢姝宁闻言就眯了眯眼睛。
这话听着简单,可若是深究一下,内里的意思可就太多了。
宫里头的人跟事,就没有不复杂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谢姝宁才这般不喜欢皇宫。她觉得,若非必要,自己这辈子都并不想踏进皇城一步。
此后,她哄着劝着纪桐樱,只肯留在永安宫里,哪也不去了。
她可不想再遇见汪仁一回。
这般又呆了三日,天气终于放了晴,碧空如洗。她就收拾了行囊,带着一堆皇贵妃赏赐的东西,领着月白回了谢家。
谁知好好的,临行前,却又撞见了汪仁。
她听到动静来不及掩饰情绪,一慌张脚步便趔趄起来,差点跌倒在地。
汪仁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八小姐小心些。”
谢姝宁强自镇定,才没有立刻将自己的手从他微凉的掌中一把抽出来。
虽然尚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她这会已经敢断言,自己已经被汪仁给盯上了,她身上不管是什么,肯定有汪仁想要的东西。
这一回,她几乎是匆匆逃离了皇城。
直到马车进了北城的石井胡同,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略微放了些下来。同行的月白见她一路神色凝重,不由疑惑,试探着问道:“小姐,可是乏了?”
谢姝宁摇摇头,“没有。好些日子不曾见娘亲了,也不知娘亲想我了没。”
这话倒是说真的。
月白知道她虽然日渐大了,但依旧喜欢粘着宋氏不放,就笑道:“小姐再过几年便该出阁了,到时候难道也要这般想夫人?”
谢姝宁闻言瞪她一眼,嗔道:“我还小,倒是你,该嫁人了。等进了门我便去寻江嬷嬷说,让她给你寻个人配出去!”
“好小姐,奴婢可不想嫁!”月白忙讨饶。
不过下了马车,进了门,谢姝宁也没在这事上松口。
月白的亲事,她不能不上心。
前世月白就一直跟在她身边将花样年华尽数蹉跎了过去,这一回难道也要如此不成?就算月白自己愿意,她还舍不得呢!若没有合适的人家也就算了,若有,怎么着也该让她风风光光地从自己身边出嫁。
过了垂花门,谢姝宁一眼便瞧见谢姝敏在回廊里蹦来跳去,摆动着两条短短的小肥腿,一刻也不停歇,口中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哼些什么。
她身边的乳娘瞧见了谢姝宁,忙墩身行礼,又上前去抱住她,催她喊人:“九小姐,八小姐回来了。”
谢姝敏手里捏着颗青色的树芽,冲乳娘翻个白眼往她身后躲去,嘟嘟囔囔地道:“我不认识她!”
乳娘就急了,“九小姐莫要胡说!”说完,她又忙扭头来冲谢姝宁赔笑,“八小姐莫怪,九小姐人小忘性大,几日不见就记不清人了。”
“怎么带着她在这闹腾?”谢姝宁没应她的话,盯着谢姝敏问道。
乳娘讪讪然道:“九小姐喜欢在这玩。”
春日的阳光落在谢姝敏小小矮矮的身子上,像是沐浴了一层金光,显得她倒多了点聪慧模样。谢姝宁就笑了起来,“把人带回海棠院去。”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
乳娘听得一怔,也不敢开口,急忙抱起挣扎不休的谢姝敏走了。
谢姝敏趴在乳娘肩头,用劲将手中的绿芽朝着谢姝宁丢掷,口中嚷着:“你是个坏人!坏人!”
“九小姐乖些,莫说话!”乳娘急忙去捂她的嘴。
谢姝宁听着,仰起头看了看外头高悬的红日,迎着春日微醺的风,敛起了面上的笑意,大步朝着玉茗院而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