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宋氏忙要劝阻,谁料江嬷嬷却应了。
谢姝宁就笑。
她早就看明白了,江嬷嬷面冷心热,最不耐缠。
等到桂妈妈调好了热水,又备好了干净衣衫,江嬷嬷便将人都驱了出去,屋子里只留她跟谢姝宁两人。宋氏惴惴不安,要留下一道,却被江嬷嬷骂了出去。
“小小姐可是有话同奴婢说?”江嬷嬷帮她脱了衣裳,服侍她入水,一边沉声问道。
谢姝宁身子一僵,旋即努力放松下来,道:“嬷嬷说什么,阿蛮听不明白。”
江嬷嬷在她身后轻笑一声,“大少爷离开之前,同老奴说,今后可不必将小小姐当做黄口小儿对待。这话中的意思,小小姐可能为老奴解惑?”
“我哪里会解惑……”谢姝宁从善如流,“还要嬷嬷帮阿蛮解惑才是。”
江嬷嬷闻言,为她擦拭着背脊的手微微一顿,随即道:“小小姐请说,老奴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这辈子,见过的怪事多了去。只是遇上个不这般像孩子的小主子而已,根本算不得怪事。她屏息,仔细听着谢姝宁的话。
“舅舅为何说嬷嬷是精通用毒之法的高手?”谢姝宁扭头看她,趴在浴桶边上,小小白胖的身子虽然瘦了些,但此刻脱干净了衣裳浸在水中,仍像颗白生生的芝麻汤圆。黑色的发湿漉漉地披在她肩上,她用手撩开,正色望着江嬷嬷。
水汽蒸腾间,江嬷嬷只觉得她的脸面模糊了起来,听着她的话,隐约间竟似乎有种当初同样年幼的宋延昭给人的感觉。
果真,不像个孩子。
江嬷嬷记得宋延昭临行前吩咐下来的话,便也不瞒她,淡淡道:“老奴自幼便开始学这些东西。做奴才的,自然要比主子更谨慎、更小心。入口的吃食,素日里接触的物件,都要一一验过才堪用。熟能生巧,久而久之便精了。”
话毕,谢姝宁笑了起来。
女童的面上,笑容却是成人的。
在水烟朦胧间,像一朵夏花,悄然绽放,芳香四溢。
她笑着说道:“那嬷嬷,阿蛮跟您学可好?”
想也不想,江嬷嬷皱眉,截然反对:“这是做奴才该学的,不是小小姐该学的。”
这是什么迂腐的思想?
谢姝宁又是诧异又是无奈,略一想,她忽然动了心思,复问:“既然如此,那让我身边的大丫鬟月白学了如何?”
这些人中,她最信月白。
江嬷嬷仍旧眉头紧锁,好半天才道:“水凉了。”
谢姝宁无奈,知她是不愿继续说下去了,只得老老实实洗了澡先。等到换上干净舒适的衣裳,江嬷嬷取了帕巾来为她拭发。动作轻柔又迅速,一下又一下,江嬷嬷蓦地道:“老奴要先验一验她方可。”
“这是自然!”谢姝宁莞尔。
次日,月白便战战兢兢地被江嬷嬷单独喊去问了话。
出来后,月白汗湿衣衫,面色发白,几乎三魂六魄去了一多半。
但好在,江嬷嬷说,月白能学。
谢姝宁高兴,月白知道了也高兴。高兴的同时却又担心自个学不好,谢姝宁倒想安慰她,学不精,通个皮毛也是极好的。可被江嬷嬷知道了,便狠训一顿,告诫月白,既学了便至少也得学个八分去,若不然,倒不如不学。
月白连连点头,再不敢提一个愁字。
如此过了几日,谢家迎来了一件喜事。
谢元茂换了官服,面白无须,身形颀长挺拔,越发显得玉树临风,清俊如同十八九的少年郎。
二甲进士,被亲点庶吉士,入翰林院,担起草诏书之职。
他已经荒废课业多年,可如今再拾书本,只花短短时间,便照旧顺利入仕。便连谢姝宁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父亲是个极会读书的人。而他,偏偏又得了皇上喜欢,今后的前途,只怕会同前世一般无二。
前世,他没有端王照拂,依旧平步青云,更不必谈如今。
事情定下,谢家诸人自然都是欢欣鼓舞。
谢二爷邀了他秉烛夜谈,次日长房老太爷又寻了他去亲自教授了一堆为官之道。
众人皆喜,唯独玉茗院中,冷冷清清,似乎全不在意。
谢元茂心中一时欢喜一时苦闷。
陈氏发觉,沉静数月的心,便又躁动了起来。
贵妾,也是妾。
她等着三老太太的动作,却一次又一次失望。三老太太说,“不能叫她死得太快,死得太快,但凡是个人,便都会怀疑到你我头上。”她觉得在理,所以她等,可等来的却是宋氏的哥哥跟个成日里冷面的老刁奴!
她不甘心!
得不到正室之位,好歹也先得了男人的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