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宁没有料到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怔了怔,良久才欢喜起来,搂着宋氏的脖子道:“娘亲,待阿蛮跟哥哥长大了,定然会好好孝敬您!”
“小嘴真甜。”宋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夜深了,同娘亲一道歇息吧。明日早起,你哥哥定然会说娘亲偏心,只带着你一道睡。”
谢姝宁眉眼弯弯,钻入被窝,双臂缠在她腰上,喃喃道:“娘亲喜欢阿蛮更多些。”说完,她闭上双目,没一会便沉沉睡去。到底是孩子的身体,心中有事所以难以入眠,如今一放下心来,睡意便袭上来,叫她再也撑不住。
可宋氏却一夜未睡。
同样的,度过这个不眠之夜的人,还有个三老太太。
直到次日一早陈氏身边的大丫鬟荔枝亲自来禀了,她的眉眼才舒展开来,开怀笑了一会。随即她又让春平去打听,长房可有什么动静。春平回来说,长房老太太精神不济,正在卧床静养,连长房几位太太夫人的晨昏定省都给免了。三老太太听了,更觉愉悦,转身便让冬乐取了对赤金虾须绞纹镯,送去给林姨娘。
事情办得漂亮,该赏!
她从来都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何况这一回,林姨娘帮她大忙,自然要赏。可她将这事吩咐下去时,眼神冰冷无情至极。
不等日头高高挂起,她便使人搬了软椅到后院,坐在一地春花间,赏起天景来。枝叶上还沾着薄薄的晨露,在纯净如蓝色琉璃的天色下,泛出晶莹的光。春日苦短,只怕没多久便要过去了。她扭头看看自己身后高大的白玉兰树,大朵盛开的花,叫人心情愉悦。
她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
成妈妈裹在席子里,被深深埋在了这树下。
埋得够深,腐败时便没有气味。
她满意地收回视线,只觉得神清气爽。
此刻的玉茗院内,谢元茂却觉得头疼欲裂。他甫一睁眼,入目的便是顶极陌生的帐子。揉着眉心侧目往身旁一看,便见陈氏披散着乌发侧卧在旁,她眼角眉梢含着春.色,神情却又带着几分惶恐。
这一幕,恍若晴天霹雳,将他劈成焦柴。
他愣住,记忆却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林姨娘!
昨日他进了垂花门,便见到林姨娘。林姨娘打着灯笼来扶他,他嗅到绵绵的香气,而后身子就开始如炭火般灼热起来,胸腔里亦燃起了熊熊火焰,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叫他身不由己。
“六爷……”陈氏垂眸,声音里带着哭腔,低低唤了他一声。
谢元茂僵住,他下意识想要落荒而逃,可却被陈氏给拽住了手臂。陈氏抬起脸来,杏眼桃腮,肌肤雪白,有着同宋氏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美。他呆呆地看着,昨儿夜里的温香软玉,霎时尽数浮现在了脑海中,他听到陈氏道:“六爷,我知道,你心中只有宋家妹妹。你昨夜不过是醉了,这事权且当做不曾发生过便是,你……不必搁在心上……”
“瑾儿……”谢元茂听了这话,只觉得口舌发木,有些话便再也无法出口。
他想着林姨娘的事,有心问一问,却见陈氏凄凄一笑,“原是我不好,昨夜不论如何都该将你送回芝兰斋才是。”
她说得情真意切。
谢元茂听着,便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愧疚旋即涌上心头。
这事,哪里能怪得了她,要怪,也该怪林姨娘才是!好端端的,怎会将他送来玉茗院?
他困惑不已,又不知如何劝慰陈氏,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无谓,借口读书先去了书房,暂且不理这事。谁知,才到书房门口,便听到小厮禀报说昨儿个傍晚八小姐来寻过他。他这才记起,昨日似乎当真见过自家小女。头疼欲裂,他拧着眉,大步进了书房。结果一落座,他便想起自个儿似乎推了谢姝宁一跤!
他当下大急,顾不得旁的,起身便准备往芝兰斋去。可走到一半,这脚却是再迈不开了。
昨夜陈氏的事,若被宋氏知道了,他该如何解释?苦恼之际,大太太却派了人来寻他,说已看好了黄道吉日,且让他自己挑一个。
他不明所以,随手定了一个才想起问是做何用的。
来人笑着恭喜他,说是宗祠入谱。
他闻言,瞪大眼睛,脱口道:“这是何时定下的事?”分明在几日前,三老太太才同他说了那些话,他又因为这事同宋氏争执了一番,好容易才劝宋氏将事情忍下了,怎地如今竟又突然全变了?
大太太派来的婆子听到他问,本是人精,刹那便明白过来,这位六爷,分明什么也不知道,她便殷切笑着道:“这事是老太太亲自吩咐下来的,已是同三老太太也说定了的。”
“是吗?”谢元茂呆若木鸡,摆摆手让人走了,自己才脚步虚浮地进了书房,一把坐倒,身子往后一靠,索性闭上了眼睛放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