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都天大衍剑阵被击破,一直到飞梭冲近洗剑峰,这期间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峰上的外宗长老已经纷纷离开,前去寻找大部队了,他并未阻拦,毕竟大衍阵都被击垮了,人家留在主峰做什么,等死么?此刻他才深深羡慕这些外宗长老,因为这齐云山脉之内,只有他徐远志不能走——身为洗剑阁掌门,居然在强敌上门时都弃峰逃走,就算这次洗剑阁的危机能安然渡过,他还有什么脸面再任这个阁主?
所以哪怕时间再充裕,他也不能走。
幸好他也并非全无凭依。以盟军的脚程估算,再有一个半时辰左右就能赶回主峰。盟军的战力并未受损,届时以九万对上敌人的十万之数,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了,这其中还包括了来自广成宫的精兵强将,隐、奉联军哪有那么容易吃下?只要捱到日|过中天,新的援军就会抵达,届时战争的天秤还是有可能向自己这一方倾斜的。
前提是,他得在这一个半时辰内,守住养剑楼,绝不可使它沦陷,否则此后世上再无洗剑阁这个仙派。
他知道剑心大阵只收七十二名弟子组成,在面对楼外冲入的这些虎狼精兵时应付得有多艰难。就这么短短两刻钟时间,剑心大阵的弟子都已经换过了二十四人,恰好是阵法人数的三分之一,被替换下场的几乎都已经脱力,只剩下打坐调息的力气了。幸好剑心大阵的阵眼由池学文亲自充当,他是炼虚后期的大修士,兼之经验丰富,还能保证这大阵稳定有效运行。
若不想让隐、奉联军得逞,他还有最后一步后手。可这一着所费代价太大,不到万不得绝不可轻易动用。
终于在又换下一名阵中弟子之后,源源不绝的攻击突然停止了。洗剑阁众人喘了一口气,徐远志却面沉若水,因为他都能感觉到这养剑楼内的鞠忧剑挣扎得空前厉害,几乎要逃脱齐师叔祖的控制了。
此时,外面的妖军从中分开,恭敬地为一男一女让路。
望见来人,徐远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汨罗府主。”
汨罗微微颌首,客套道:“十年未见,徐阁主风采更胜往昔。”
徐远志忍不住想苦笑了,自己堂堂洗剑阁阁主,却落得祖宗传下来的护派大阵被破、主峰几被拿下的境地,正是此生最落魄失意之时,还谈什么“风采更胜往昔”?
不过现在能拖得一刻是一刻,他只好沉声道:“洗剑阁与奉天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过去近百年来还有些情谊在,怎地府主说翻脸就翻脸,协助隐流来进行这不义之战?”
隐流出兵洗剑阁的确是入侵之举,非正义之师。汨罗却笑道:“好说好说,只不过我听说,天狐一族遗失了许久的宝物就在这养剑楼之中。洗剑阁替我族保存了这么久,汨罗铭感五内,只不过历时已久,连沧海都变作了桑田,也确到了物归原主之时……这样罢,你将鞠忧神剑归还于我,我奉天府军转身就走,绝不偏帮隐流,阁主以为如何?”
听到“鞠忧神剑”四字,徐远志脸上肌肉都抽动了一下。这是阁中秘辛,只有少数人知晓,围成了剑阵的年轻弟子自不知道,听到这里,少不得纷纷往养剑楼中心看去。那里摆着一口青铜大鼎,足有两丈多高,除了一手搭在鼎身上控制鼎内之物的齐师叔祖,谁也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物事,只知道此时仍有水桶粗细的金光从此升起,直入霄汉。
可是鞠忧神剑是发动都天大衍剑阵的两口神剑之一,若是交还奉天府,那么洗剑阁上哪里再去寻一口来?宁小闲在白玉京内拍下南明离火剑都用了数千万灵石,可见神剑问世都要看机缘,岂是路边的大白菜,想采就能采到的?
没了鞠忧神剑,洗剑阁拿什么去守护驻地方圆千里的平安?若是此刻走投无路也就罢了,可是徐远志还指望着盟军主力返回来解救众人,此刻哪里肯将护派神剑给交出去?
所以他只好道:“鞠忧神剑已成剑阵阵眼,无法脱离。府主,徐某只好说声对不住了。”
谈判就此破裂?旁边有位长老就低声道:“阁主,若奉天府肯撤军,光凭隐流,我们还有机会……”
徐远志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还未接口,汨罗就已经笑道:“天下皆知我从来一言九鼎,徐阁主可是不信?或者说,你在这养剑阁里还布下了后手,却需要鞠忧神剑才能发动,因此万万不能将这神剑取出归还于我?”
这话才说出来,徐远志面无表情,眼中却有厉芒一闪。
这妖孽,莫非连这事儿也知道了?
徐远志压下心头震惊,笑道:“汨罗府主当真风趣,我若将护派神剑交出,恐怕洗剑阁历代前辈都不能饶了我去。这样罢,你若愿意就此退兵,我将涂青州赠与奉天府,另再奉上本州五十年收上来的一半贡银。”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