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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崔绿真晚上洗澡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前脖颈火辣辣的疼。那天被杨爱卫那一拎,衣服领子紧紧的勒住脖子,她又用力挣脱,磨出一道血印子来。

三天没洗澡,结痂了。

要问为啥三天不洗?没水呀!冬春是石兰省的旱季,灌溉庄稼的水都没有,城里都是分时段划片区供水的。

她小心的用镜子看了看,幸好冬天衣服厚,妈妈没看见,不然得多担心呐!

她紧了紧拳头,臭王八蛋,便宜他了,明儿她得再揍一顿。

她崔绿真就是这样的女孩,受了欺负不会忍气吞声,但也不想让父母担心,她就是要凭自个儿实力揍回来。

她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实力。

她在床上翻了两个跟斗,气哼哼的想,我可是一只即将一千年的小地精,不怕你哟!

是的,她现在依然是小地精,虽然年龄马上就一千岁了,可她的灵力上不去,一天不到十四级,她就一天是“小地精”。

大地精啊,那得灵力突破十四级才算嘞!

当然,她现在对修为也没什么执念,因为她发现,人类的日子太幸福啦,做一只人类也挺好的。想到那么多好吃的,她蹑手蹑脚出了卧室门,摸到客厅,从靠墙的柜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那天买的菠萝豆还没吃完呢。

可一摸,原本胀鼓鼓的油纸包像瘪了气的气球!

幺妹大惊:小猴子居然把所有菠萝豆都吃啦吃光光啦,一颗不剩!

她失望极了,臭小子,她明儿一定要买两块钱的回来,藏自个儿屋里躺着吃!可想想她现在的资产,那天买饼干就是最后一块钱啦,她的存钱罐,比她的脸还干净。

唉!

正想着,忽然听见妈妈的房间里传来“悉悉率率”的说话声。

她竖起耳朵,有点好奇,蹑手蹑脚摸过去,不用贴耳朵,这门隔音不好,她很快就听见妈妈说:“真有这么多?”

“嗯,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问过银行工作人员。”

“这,六百二,可真……”黄柔忍不住惊叹。

幺妹皱着眉头,她懂事,就算再好奇也不会偷听大人在房间里说话,尤其是睡觉时间。可什么六百块,这可是钱诶,她真的太好奇啦!

小地精也爱钱的呀!

“要不是昨天老领导打电话来,让我去看看户头,我都差点忘了这茬……”顾三叹口气,“说是前两年药材没长成,不适应北京的气候,死了三分之一,不敢跟小丫头说,怕她难过,活下来的经过三年繁育,年头刚投产,销量还不错。”

一款新药想要投产上市,至少得经过好几年的药理研究、毒理分析,副作用反馈,而期间的动物实验、临床实验,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虽然,杨旅长一口咬定半枝莲和透骨草对他的骨癌绝对有用,他绝对可以保证自己就是吃这个吃好的,可田广峰得走程序,得对广大的千千万万患者负责任,对整个企业负责任。

所以,他愣是顶着老丈人的压力,在药厂成立科研团队,历时三年半,一共四十二个月,终于做出剂型稳定、疗效显著的莲花透骨胶囊来。

当年她们跟田广峰签的合同是每个季度打款,这才刚销出去一个季度,十月份分红就到了。这么多年没动静,他们也不好问,差点把这事忘了,当初专门办来的存折也早扔哪儿找不着了。

还是杨旅长经常挂念,药没做出来,时不时给他们寄点各地特产,孩子衣服啥的。几乎每一年,顾三都会给老领导打几个电话,关心一下身体饮食起居啥的。

这一次,还是杨旅长听女婿说已经给她们打分红了,赶紧打个电话提醒顾三去银行查查,到账没有。

两口子翻箱倒柜才把那存折找出来,一查居然有六百多块!

他们现在也算中层干部,不是没见过这点钱,令他们震惊的是——这才只是第一个季度,以后销量越来越大,知名度越大,每隔三个月就能收到一笔,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还不知道得有多少呢!

当初,他们都以为只是哄老爷子开心的,顶多几十块,还强烈反对田广峰和杨海润补贴她们……现在看来,老爷子是真的替幺妹想好了今后的几十年!

“这么多,要不咱们给老旅长买点东西?”

“我自有安排,这样,既然是给幺妹的分红,你就问问她,孩子大了,想要啥给她买点。”

剩下的,就是悉悉率率的“大人”声,幺妹赶紧溜了。

她要有钱了呀!这个发现让她兴奋不已,她决定,明天暂时放杨爱卫一马,她要去大吃大喝挥金如土!

第二天放学,发现妈妈在桌子上留了个纸条,她跟静静阿姨上市区筹备办诗社的事去了,囊中羞涩的小地精,摸了摸她空瘪瘪的小钱包,拿出妈妈提前换好的饭票票,吃食堂去。

“嘬嘬——”

下一秒,一只金黄色的细腰大长腿的狗子从401跑出来,两只前爪爪搭在她手臂上,舌头差一点点就要舔到她的脸。“小花生不许舔人,你听到没?”

小花生,哦不,现在是大花生了,大花生收回舌头,摇着尾巴,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去职工食堂。

以前的市三纺食堂那是全县干部职工都羡慕的地方,现在门可罗雀,每天固定就那么五六个菜,白菜土豆卷心菜基本上雷打不动的,哪怕是炒肉也没啥香味。

自从厂里效益不好,经常拖欠工资后,胖胖的做菜好吃的大师傅就辞职了。

当时还引起老大不小的轰动嘞!

要知道,在国营大厂的食堂掌勺,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啊!不止自个儿吃得肚饱肥圆,身边的亲戚朋友也能得不少好处嘞,大食堂里用料多点少点其实不大能看出来,省下的可就是自己的。

他这么多年在食堂,也攒下不少身家,正好趁着拖欠工资的机会,把工作给辞了。前脚刚辞职,后脚就进了街上国营食堂的后厨,听说工资比以前涨了两倍不止,还有休息天,当天食材当天卖完为止,一般六七点就能下班,哪像在厂里,还得给夜班工人做宵夜。

都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他这一走,倒是走对了。

同时,他的例子仿佛也是在打破常规,让更多的人明白,有时候辞掉铁饭碗并不意味着失业,还有可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尤其工资被拖欠的,手里又有点技术的工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

也得亏胡雪峰回来得及时,他要再晚一两年回来,那些老牌的八级工人们走的走,怠工的怠工,市三纺可能就真七零八落,树倒猢狲散了。

这不,今天的食堂又是一锅大白菜,一盆炒土豆,和半盆没啥酱色的回锅肉。幺妹看了一眼,非常不情愿的问:“伯伯还有别的菜吗?”

师傅双手抱胸坐在玻璃窗后,恶声恶气的说:“没,要吃好的上国营食堂去!”

幺妹吐吐舌头,好叭,那她就不要了。

小丫头抱着满满一饭缸米饭回家,把煤炉盖子揭开,拿出两个鸡蛋,支上小铁锅,放一丢丢香油,看看米饭挺多的,好像不够,再加一丢丢,把鸡蛋打在碗里,搅开,“刺溜”下锅,炸至两面金黄,捣碎,下米饭,盐巴味精撒上,一盆香喷喷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黄柔对她任何一件事都没多高要求,可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要求,衣食住行学习就没有她不会做的,以后即使不在家长身边她也能把自己饿不死……可又没一件精通的。

你看,这蛋炒饭看着黄橙橙的粒粒分明,挺有食欲对不对?可她才吃一口就苦着脸吃不下了,太咸了呀!

放调料可是最讲究经验的,她小人儿没做过几次,对盐巴这东西没概念,就跟土似的,撒两下看不见影子,再撒两下,左一撮右一撮的,很快就咸死了。

可家里所有零食都吃完啦,小地精委屈巴巴的放下碗筷,要是有钱就好了,她想吃钙奶饼干蛋奶饼干菠萝豆大白梨,一切奶香的甜的,她都想吃怎么办呀?

唉!

没钱寸步难行呀!

“咚咚咚。”

“绿真你在家吗?”

“丽芝?”

杨丽芝嘴里正叼着半个苹果往里踮脚看,“你妈妈不在家吗?”

“嗯呐,有什么事吗?”

杨丽芝眼睛一亮,神秘兮兮的拉上她就跑。

虽然她没说,可小地精就是感觉一阵惊喜,绝对是个好事儿!

来不及多做解释,两个人跑到杨家。客厅的小桌子上摆着一把圆溜溜的筛子,里头是堆成小山似的黑白花壳的葵花籽儿,刚出锅还冒着热气。

幺妹双眼冒光,“杨老师炒的瓜子吗?”

杨丽芝神秘兮兮的摇头,指指厨房:“我姐炒的,你尝尝味道咋样?”

幺妹从一进门就闻见味道不一样了,像妈妈做红烧肉时厨房飘出来的味儿,初步判断有八角、茴香、桂皮和甘草,这也太香了叭!

她抓起热乎乎的两粒,用前面几颗小牙齿嗑开,舌头不小心舔到香喷喷的瓜子壳,顿时眼睛一亮,咦还挺香的耶……瓜子仁儿脆生生,五香味,她连瓜子壳也舍不得吐出去,含在嘴里,品尝那诱人的五香味。

“怎么样?”杨丽芝的两只小眼睛里,是黑黑亮亮的星星。

“超级好吃!”

“呀!”杨丽芝双手合十拍了一把,“姐姐你看嘛,我就说吧,绿真都说好吃的那肯定就是真好吃,咱们肯定能卖出去!”

杨美芝笑眯眯的从厨房出来,她已经初中毕业了,没考上高中,就在周边农村插队,但因为她爸爸有关系,她插队的生产队对她特别宽松,一周有两三天都是在家里。

原来,自从那天在劳教场看见明目张胆卖瓜子和纸烟的小哥哥后,她回来跟姐姐一说,杨美芝就心动了。她在公社最近的莲花沟生产大队,因为离城里近,村里不少人都偷偷往公社和市区倒腾自家的瓜瓜果果,一年下来能多点现钱,比其他山沟沟里的生产队富足得多。

杨美芝眼看着,也心动极了,可苦于没有倒腾的东西。

正巧妹妹回来一说,她就动了心思。光卖炒瓜子儿,她觉着肯定竞争不过那天的小伙子,明摆着人家已经卖了一段时间,她就想搞点儿与众不同的。

“我在市里做客的时候吃过,阳城宾馆的瓜子儿就是五香味的。”她跟着杨爸爸吃过好几顿大领导的酒席,确实比两个小土妞见多识广。

而且,她在莲花沟插队,跟的就是沟里大厨,跟着她学过红烧肉,寻思着要把这些大料放瓜子儿上,那还不得让人香掉了舌头?

瞅着杨老师上市里培训一个星期,她就在家自个儿实验起来。瓜子儿是别人送的,大料家里偷偷开着个简易小卖部,有的是。

一开始,她放多了冰糖,觉着怪怪的,干脆不用糖,只放甘草,甘甜回味比单纯的甜口感好,再放点盐巴味精,放水里合着葵花籽一起煮,煮得入味后晾干,再回锅炒到焦脆就是这个味儿啦!

幺妹竖起大拇指,“美芝姐姐真厉害!”

杨美芝也是小眼睛,平时看着很一般,但姊妹俩都是小而精致,鼻子嘴巴脸蛋都很小,白白净净也挺耐看。幺妹看着,情不自禁感叹:“姐姐真漂亮。”

“噗嗤……小丫头,哪有你漂亮?你这小嘴巴可真甜嘞!”

幺妹害羞的笑笑,又吃了两颗瓜子儿。既然是要卖钱的,她就不好多吃,尝个味儿打算回家去了。

“诶等等,我找你们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们。”

幺妹和杨丽芝对视一眼,难道是……

“对,你们帮我去劳教场卖瓜子儿怎么样?我一把给你们二厘钱。”把数是按小伙子的算,他手大,自然也就抓得多,以她俩的小巴掌算,一小把五香瓜子儿正好抵小伙子的一大把原味瓜子儿。

这买卖不亏,而且赚头应该还不小嘞!

一把挣二厘的售卖费,十把就是二分,一百把就是二角,五百把就能挣一块钱!两小只没咋见过钱的,立马拍胸脯保证:“姐姐放心,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杨美芝笑得像只狐狸,给她们一人准备一只可以挎在肩上的布褡裢,她装好满满一篓瓜子儿,用自行车推着来到劳教场。

此时的劳教场,比四天前还热闹,简直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杨美芝给她们布褡裢装满,将她们支使到人最多最挤的地方,“去试试,喊一喊就有人买啦。”

杨丽芝终究是害羞些,磨磨蹭蹭来到人群外围,小声的问好朋友:“我们真要卖吗?会不会没人买呀?”

幺妹趁机又嗑了几颗,“这么好吃,会有人买哒。”

“可……可……”

为了挣钱,没吃中午饭饿了一路的小地精不想可是,她现在只想挣钱去买好吃的,大眼睛打量一圈,找到一个面善的中年妇女,脆生生地问:“伯娘要吃瓜子儿吗?五香味的哟!一分钱一把。”

她生得漂亮,就跟放大版的年画娃娃活生生从年画里走出来一样,乌溜溜的大眼睛又黑又亮,里头满是真诚和期待,你说谁能不心动?

更何况她还张开小手,白净净笔直的手掌心里躺着三颗瓜子儿,“伯娘可以尝尝,先尝后买,不好吃不要钱哟。”

女人仿佛被年画娃娃蛊惑,不由自主的拿起一颗,“啧啧,真香,放了不少大料吧?”

“是嘞,一分钱一把哟,很便宜哒!”

虽然这年代依然穷,可一分钱对于来看热闹的吃瓜群众来说,还真不算多少,女人递过来一分钱,幺妹大大的满满的抓了一把给她。身旁其他妇女看见,见女人含在嘴里慢慢的嘬,恨不得把瓜子壳也嘬干净,顿时也馋了,都想尝尝五香味到底是个啥味道。

大家你一分,我一分,有的直接要求给装满她口袋,幺妹压根忙不过来,干脆把衣服口袋撑开,让大家放钱进去,她另一只手专门负责抓瓜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