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无奈地看着下方一名有些惶恐的将领,刘信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你的过错,下去好好休整吧。”他挥了挥手,“去把这个月的饷银领取了,发给儿郎们。眼下,还是以稳定军心为主,万万不可自乱了方寸。”
“多将大将军不罪多恩!”下方的将领喜出望外,深深躬身,转身急步而去。
又丢了一个县。
而且是不战而退。
放在以往,这样的将领,刘信达必然是不会放过的,但眼下,他又能如何呢?好歹这名将领还将他手下千余兵丁囫囵地带回来了。而不像有些地方,唐军一至,便作为了鸟兽散,别说是兵丁了,便连将领也逃得无影无踪。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刚刚那个闻风而逃的将领,治军还算有方,当真是值得嘉奖一下的。
自从田国凤反叛之后,梁军在南方的形式便急转直下。紧接着唐军右千牛卫大将军柳如烟以闪电般的速度拿下两浙,兼并宣州,收复淮南,鄂州便已经成了风中之烛,摇摇欲坠了。
他奉命坚守鄂州,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除了替中原战场分担一部分压力,牵制住柳如烟的主力兵马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了。
反攻?
做梦吧!
从梁军开始大规模地收缩,作出了守卫中原,保卫洛阳,坚守长安,准备与唐军打一场持久战来消耗唐军的策略开始,鄂州注定便是这场大战略之中第一个被牺牲的地方。而唐军,也必然会先拔掉这颗钉子。
所以从那时候起,刘信达本人也开始调整了策略,基本上完全放弃了鄂州的乡村地带,只命令手下将领们坚守一个个的城池。一旦遭遇唐军进攻便自己可以酌情作出决断,或战或退,都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
下面的那些府县肯定是守不住的。将主要兵力收缩回鄂州固守,是刘信达唯一的选择。鄂州城作为前鄂岳节度使钱风的行辕所在,城池险固,易守难攻,去年朱友贞在攻打鄂州城的时候,便险些折戟沉沙。
如今的鄂州城在刘信达不遗余力地持续重修,加固之下,比之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退守的过程之中,刘信达给手下将领们下达了坚壁清野的命令,抢光一切,烧光一切,所有的粮食布匹,金银财宝,尽数掠夺充公。所有的青壮一律掳掠回鄂州城,只留下了老弱妇孺,将这些人弃之荒野。便连他们所能见到的水井,都没有放过,清一色儿的往里面投入了杀死的牲畜之类的东西给完全污染掉。
一系列彻底破坏的行动,也的确成功地迟滞了唐军的进攻行为。每到一地,唐军都必须先收拾了这个乱摊子,稳定了地方之后,才能继续向前进军。
而代价,则是梁军在鄂岳之地的名声彻底坏掉了。不但鄂岳其它地方的人对他们恨之入骨,便是鄂州城内,那些被掳掠而来的青壮,看他们的眼神儿,也是充满着仇恨。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砍刘信达一刀的机会。
不过刘信达已经不在乎了。
这些青壮,在战事还没有抵达之前,他们就是一个个的苦力,吃不饱穿不暖,却还要去应付极其繁重的体力劳动,修建城池,搬运守城物资,稍有些技能的,便去制造守城材料。每日因疲累而死的人不知凡凡。很多人,都是在干着活儿的时候突然倒下,便再也没有爬起来。
而到了战时,这些人又会成为第一批出战的敢死队,会在督战队的逼迫之下,向唐军发起冲锋,哪怕不能杀死一个唐军,就消耗一下对方手前矢也是好的。
这些人,在军队的逼迫之下,日复一日的劳作着,每天只不过能得到两外馒头一碗汤的待遇,而到了晚上,给他们戴上沉重的脚枷以防止他们作乱是必不可少的。
在刘信达的眼中,这些人,早就是一个个的死人了。
对于必然要死的人,是不需要怜悯的。
而现在,刘信达也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怜悯任何人。
“三通!”看着站在面前的那个手里拿着笠帽,一身农人打扮的人,刘信达几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向前急走了几步,不是他曾经麾下最得用的,最勇悍的大将刘三通又是那个?
平卢之战中,最后刘信达得以全师而退,保全了绝大部分的主力,正是得益于断后的刘三通的拼死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