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神庇护着艾尔人,让北部高原下的牧场四季如春,即便到了炎热的夏季和苦寒的冬季,牧场之上的牛羊也不会因天气而死。”
陈宴有些分不清哥特琳德说的到底是神话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事。
“春神庇护着艾尔的牧场一年又一年,不知多少岁月过去,忽然有一些人背叛了春神。”
“那些人只是跟着杰尔曼的地主老爷们出了一趟远门,&nbp;&nbp;回来就到处说外面的世界多精彩。”
“外面有比山还高的建筑,有能够容纳一千只羊的海上牧车,有可以不被雨水浸湿的布料,有磨的比牧场边缘海滩上的细沙还要碎的玉米面粉,有漂亮的帆布裤子和皮鞋。”
“那时候大家都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年轻的艾尔小伙子只要穿上帆布裤子和皮鞋,就能吸引视野中最漂亮的艾尔女孩,&nbp;&nbp;让她们心甘情愿陪他睡觉。”
“牧场上只有牛羊和草甸,&nbp;&nbp;没有帆布裤子和皮鞋。”
“但大家都想要。”
“谁都想和最漂亮的艾尔女孩睡觉。”
她咧嘴笑了,那笑容在昏黄煤油灯照耀下的烟雾之中竟然妖艳极了,挺直的腰身让周围的酒客看直了眼神,一头红发像是在烟雾中流着火。
“陆续有人离开了牧场,杰尔曼老爷们提供了贴心的【运输服务】——只要交上三十张羊皮,就能拥有一张前往帝国的船票。”
“如果再交上十张牛皮,就能拥有进入工厂的资格——由杰尔曼老爷动用‘来之不易’的关系,安排进入工厂。”
“一旦拥有进入工厂的资格,只要下了船,进了工厂,就能赚到钱——工资甚至是日结!”
“他们可以拿着那些钱——在那之前,他们还不知道钱是什么——买到没有虫尸和烂叶的麦酒,买到比春日的兔血还要香醇的朗姆酒,买到可以把脚完全包裹的鞋子,买到比最漂亮的小羊羔皮还要漂亮的牛仔服。”
哥特琳德在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陈宴却感觉她很压抑。
因为他大概知道她在说什么。
“真是令人感恩戴德啊!”
“在这样的‘恩情’下,大部分善良的艾尔人甚至放下了积累了数百年的仇恨,&nbp;&nbp;付出了羊皮和牛皮,跟着杰尔曼老爷们上了船。”
“我们后来才知道,那些早一些上船的艾尔人,他们被杰尔曼老爷们安排在了帝国各大沿海城市的工厂里。”
“杰尔曼老爷和工厂主商量好了,由杰尔曼老爷给工厂提供的这些艾尔人,原本每人每天个便士的工资,要给杰尔曼老爷分个便士。”
“杰尔曼老爷得到了钱,工厂主得到了工人,艾尔人得到了工作和钱,买到了平生从未喝过的香醇麦酒。”
“即便那些麦酒只是帝国人用来喂畜生的麸子所酿出来的,依然是艾尔人们喝过的最好喝的酒。”
“哈,真是完美。”
哥特琳德又要了杯酒,一饮而尽,再次打了个酒嗝:“真是好喝啊……比家乡的烂柿子酒好喝一百倍,而且怎么都喝不腻呢。”
陈宴不喜欢喝酒,更不喜欢喝帝国人酿出来的麦酒,他总感觉那麦酒里有股奇怪的腐烂味道。
所以,在哥特琳德打嗝的时候,他还不掩饰的捂住了鼻子。
“啊,陈先生,看起来你喝过更好喝的酒呢。”
陈宴听出了她话中的调侃,&nbp;&nbp;打马虎眼道:“嗯……后来呢?春神怎么样了?信徒们都走了,祂这个神也不好当了吧。”
哥特琳德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那似乎是某种很淡的哀伤。
“是啊……”
“祂看着信徒们一个个的离开那片祂庇护的土地,感受着信徒们再也不需要祂了,祂很伤心,但也没有办法。”
“没了信徒,春神的神力渐渐流失了。
没了祂的神力,北部高原之下的牧场不再四季如春。
夏天的暴雨冲垮了艾尔人使用了多年的灌溉渠,秋天的霜降冻坏了已经长满杂草的田地,冬日的苦寒让牧场沦为冻土。”
“最后一批艾尔人坚持不住了,留下老弱病残,付出了全部家当,上了杰尔曼老爷的渡轮。”
“春神失去了信徒,甚至因此丢失了神格。”
“祂唯一生存下去的机会,就是跟着最后一批信徒,前往帝国。”
“这样一来,在信徒们偶尔记起祂的时候,才能够为祂提供一些可怜的信仰,让祂维持着自己的生命。”
“进入帝国之后,迷失在繁华城市中的艾尔人们陆续忘记了春神,于是,春神便无法继续维持那无上的神躯。
春神降格为人。
可祂依然爱祂的子民。
于是,祂行走于帝国大地之上,寻找散落在各个角落里的艾尔人,试图唤醒子民们对祂的爱——
为了祂的子民们,祂甚至可以将自己转化为另一种神明。”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陈宴好奇极了,问道:“春神成功了吗?”
哥特琳德翻了个白眼:“如果春神成功了,我就不需要来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了。”
她接着说道:“春神没有成功,我们丢失了祂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