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君慕凛手里的茶都凉了,这才换了他一个如沐春风的笑。
“四哥帮你,只要你说,四哥一定帮你。”
她也笑了开来,“你帮我就好,只是你得想好了,我要报的仇可不是平常之仇,我要面对的敌人也不是平常的敌人。有可能对上一个家族,也有可能对上一个国家。”
“那又如何?”他说,“阿染,那又如何?只要你想,只要你说,上天入地,随你便是。”
“既如此,那便斩了过去,哪怕只是暂时的斩。待我筹谋好之后,便随我远征一场。”她神采飞扬,也心生希望,“四哥,我想去歌布。”
君慕息点头,“我知道。”
“你知道?”她微怔,“你如何知道?”
他失笑,“你说你要报仇,可是白家的仇该报也都报的差不多了,再剩下的就是你那个父亲。而在我看来,你应该不会亲自动手斩杀他,至少现在不会。除了上都城的仇,你还有一个仇,就是在歌布。你的舅舅被困于歌布囚牢,没有自由,却还留着一条性命。你和你母亲的悲哀源头就是歌布,所以这个仇你一定会报,那个舅舅你也一定会把他给救出来。”
白鹤染点头,“是啊,归根结底,造成我母亲这一世悲剧的,是歌布的内乱。那歌布国君逍遥十几载,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白鹤染死了又活,也做梦都不会想到,我复仇的手掌已经快要伸到他的眼前。四哥,阿染从来没求过你什么,就求你这一回。打起精神来,帮帮我。”
“好。”他的目中终于复了光彩,悲伤之意也在渐渐散去,虽还是能让人感到悲悲之意,但是比之刚刚却也实在是强了许多。
“那苏婳宛呢?她的去留和生死,你还要掺合吗?”
他摇头,“随你就好。我不再管,心里多少还能留下丁点回忆。我若再管,怕是管到最后我都忍不住想要杀了她。阿染,不是四哥懦弱胆小,我只是不敢想像当有一天她死在我的手上,这一生我该如何走出这片阴霾。四哥不是真正的神仙,苏婳宛说得对,我也是个平常人,我也有七情六欲。所以,我也会有迈不过去的坎,也会有解不开的结,所以我也会躲避,也会陷入一个循环里走不出来。”
她托起腮,拄在桌上看他,“所以人和人真是不一样的,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同样的事换了我,我断不会如你这般,将自己困在走不出去的悲伤里。我只会认清悲伤的来源,该斩的斩,该杀的杀,我就是难受我也不会光我自己难受,我就是闹心我也得拉着始作俑者一起闹心。四哥,你这个性子太亏了,把自己弄得悲伤欲绝,你的仇人却还在自在逍遥。你说你想想这些,你都不生气的吗?”
她摆摆手,“罢了罢了,人的性子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得了的。罗夜的仇我已经帮你报了一半了,剩下的一半,大不了等解决了歌布之后,我们再去解决一番。至于德福宫那位,等到君慕凛他们将所有私兵营都握在手里,她也就没了再活下去的意义。不过那老太太可真能活,多大岁数了这都?八十多了吧?长寿啊!”
君慕息想了想,“没有八十吧?她是先帝的宠妃,原本年龄就比先帝要小上很多。虽然跟父皇是两辈人,但实际年龄上却并没相差太多。我估摸着,七十左右,也有可能不到七十。”
“恩?”白鹤染一愣,“她都老成那样了,还没到七十?”
君慕息说:“记不清了,这些年她跟罗夜人走的近,偶尔能拿到罗夜奇药,所以忽而年轻,忽而年迈。慢慢的我们也都习惯了,也没有人太在意她的年龄。”
白鹤染想想,也是,古代人成婚都早,虽然已经坐到太后的位置上,但那老太太也不见得就真的十分年迈。不过这个时代的人长寿的少,六七十岁已是暮年,是不能前生岁月比的。
“四哥如果不愿意住在礼王府,不如到天赐镇去挑块地方?”她跟君慕息提议,“我的公主府快要落成了,你可以选个位置再建一座礼王府,换一批下人好不好?”
白鹤染说完这话有些恍惚,“我以前是不是跟你提议过换一处府邸?也换一批下人?我最近事情多,记性就也不太好,总感觉这样的话以前说过。”
君慕息点点头,“的确是说过,我也拒绝了你的好意。阿染,你说有些事情是靠躲就能躲得过去的吗?我换一个住处,换一批下人,曾经的那些事就能都当做没发生过吗?”
她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对你走出困局的能力实在是持怀疑态度。四哥,你若能走出来,就不至于今天还吐了一口血。你那是心头血,我若不在,你这一口血吐出来,怕是耗损心力,十年都补养不回来。”她想想那个场面,现在都后怕。
“最后一次。”他对她说,“最后一次吧!我试试,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若成了,我帮你报仇。若不成……阿染,你也别再管我,好好过你的日子,全当没有我这个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