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灭尽叛军主力,擒杀黑夫,这场席卷南方的叛乱,便将土崩瓦解!”
于是冯毋择下令道:
”告诉后军,带着辎重进入竟陵,紧闭城门,不用理会叛军滋扰,云杜、新市亦然。大军只带数日之粮,随我直趋江陵!那儿的米粮,够我军吃五年!“
声音洪亮,仿佛在告诉所有人……
将军老矣?
将军未老!
言罢,冯毋择狠狠打了一下马鞭,让大军加速前行,并咬牙暗道:
“黑夫啊黑夫。”
“你这辜负陛下信任的乱臣。”
“天诛的祸国之贼,荧惑妖星。”
“老夫终于,逮到你了!”
……
冯毋择走的是康庄大道,可日行五十里,而黑夫走的则是华容小道,日行二十里是常态。
华容道极为偏僻,空气黏热潮湿,加上地窄路险,坎坷难行,夜里连扎营都是难题。
行军时,长年浸泡在腐沼之中的浓密树丛,从道路两旁朝将士们步步进逼,密林里有虎视眈眈的虎狼,水中有半浮半沉的鳄鱼,看起来活像长了眼睛和牙齿的黑木头。
经常会出现人马陷入泥泞之中,不得脱身,黑夫只能令兵士砍芦苇、蒿草填路,这才勉强渡过。
艰苦程度不亚于红军过草地,在差点被一个泥潭淹死后,五百主有、汝阴人邓宗不由抱怨道:
“君侯干嘛不走水路呢,虽然敌军在夏口也有船,但要论逆流而行,还是灵渠舟师那些明轮船快吧?”
安陆人垣雍瞪了邓宗一眼:
“你当江陵没有舟师么?勿要质疑君侯的决策!”
事关机密,二人都不知道原委,后面的吴臣却明白。
“灵渠舟师几度折返云梦,早已破损不堪,且只能载数千人,恐怕无法强攻江陵。不过,君侯是留着它们,却是想要让给另一批人坐船走水路……”
总之,足足行了八九日,他们才踏上干燥的陆地,进入华容县境,三军已成一群泥人了。
黑夫回望落在身后的云梦泽,忽然问吴臣道:“吴臣,算起来,从起兵到现在,吾等已几次往返云梦了?”
吴臣掰着指头道:“二月中旬,君侯带着三千短兵出云梦,突袭武昌,是为一次。”
“二月下旬,君侯带着五千人北渡云梦,打回安陆,解救乡亲,是为两次。”
“三月初,携民南渡至沙羡,是为三次。”
“眼下经云、梦之间的华容小道暗袭江陵,是为四次……”
“真是巧了,居然是四次?”
黑夫心中一乐,顿时忘了自己下达的“不许大笑”的军令,哈哈笑道:“此战若胜,四渡云梦,这或将成为,后世津津乐道的战史奇迹!”
……
虽然疲敝,但华容乃小县,取之易如反掌,不多时,华容县令、尉西逃,县丞投降,三军入城,打开仓禀大吃一顿,休憩整顿一日,等士气精力恢复了,这才挥师西行。
至此,黑夫一行已有车六七百乘,骑千余,卒两万余人,气势汹汹,夺江陵虚城,敌数千守卒,当是易如反掌。
但才到郢县以东三十里,黑夫的斥候却回报,说一支大军也刚刚抵达郢县,如今正在郢县以东安营扎寨,列阵以待。
“人数与我军相当,旗号是武信侯,冯毋择!”
黑夫笑不出来了,此时此刻,颇有种想要去屋里找小娘子偷情,裤子都脱了,却发现人家老公阴着脸站在门口的尴尬。
但黑夫毕竟脸皮厚,眼看奇袭不成,便摇着头叹了口气:
“武信侯真是老当益壮啊!”
“老人家不但头脑灵光,腿脚也不错,竟能提前赶到这来等我……作为后生晚辈,真是失礼了。”
他严肃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旗帜:“武忠”。
“看来,大秦的武忠侯与武信侯,注定要有一场决战!”
“列阵,向郢县进军!”
黑夫登上了战车,回望一路相随的大军,斗志昂扬:“既然冯将军宁移白首之心,那黑夫,也当不坠青云之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