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已布下了酒席,因没请外人,所以只有三席。
客人来齐了,天还没黑,饭食不必着急,三人落座饮酒,说些闲话,利仓被父亲留下添酒。
笑话了一阵东门豹何肥若是,说了番阳县近况后,利咸开始说起今日邀二人来相聚的原因。
“我有两个消息。”
利咸看着季婴、东门豹笑道:“亭长平齐乱,立大功,已得爵大庶长,距离封侯,只差一步了!”
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大喜,东门豹更是高兴得当场干了一盏酒,但随即又有些难过:“只可惜,北地打匈奴,齐地剿叛贼,这两场大仗,都与吾等无关,真是可惜,可惜!”
季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随即问利咸道:“共敖他……此番也立功了罢?”
虽然共敖也是很早就加入他们的袍泽,一起流过血冲过锋,但毕竟不是安陆人,私下里,安陆四人的小圈子还是将他视作后来者的。
但这厮不但作战勇敢,还固执直愣,尉君成婚时,他竟当场辞了南昌假尉的官,跑去为尉君驾迎亲副车。之后便以门客身份留在尉君身边,打匈奴、平齐乱,都没错过。听利咸说,还在平原津斩杀了叛军的“大将军”,名噪齐地。
利咸饮了口酒,淡淡地说道:“立功了,如今已是五大夫。”
“五大夫……”
东门豹有些怅然若失,他曾有夺旗之功,灭楚后,在黑夫一众属下里爵位最高,但这七八年来,却只升了一级,眼下不过是公大夫,共敖当年只是大夫,如今却窜到他上面去了。
小团体里,也有竞争和相互比较,这种被人后来居上的感觉不太好,更何况东门豹觉得,自己本事比共敖要强。
“如此说来,再见共敖时,吾等要向他行礼了?”
季婴干笑了几声,他也有类似的感觉,他们四人曾是“亭长”最信任的手下,最早追随。只恨朝廷有制度,官员上任,下吏不得跟随,除非是只做临时职务的门客。
共敖、陈平,便是钻了这破绽,才从北地跟到胶东的,那个小白脸陈平,据说也积功成了公大夫,只身入匈奴,离间匈奴单于父子的事,更是让人听了拍案叫绝!
那么多足以扬名天下的大事,东门豹、季婴他们却统统错过了。
当年季婴也去参加了亭长的婚事,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辞官相随呢?
但未辞官也有未辞官的好处,豫章早几年确实很苦,天天开荒。可近年来,南昌已经户口滋生,随着蔗糖日益兴旺,最早种蔗的众人也狠狠赚了一笔——亭长家的糖坊,每年还会给他们一笔不菲的“分红”,这也是众人多年来衣食无忧,不需要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的原因。
季婴满足于这样的生活,但闻战则喜的东门豹却闷闷不乐,叹息道:
“十年前,亭长曾言,公侯将相,宁有种乎?如今亭长距封侯,只差一步,可吾等却还在原地踏步,真羞杀我也!”
一边说,还在不断往肚子里灌酒。
利咸去起身止住了他,将酒盅倒扣在桌上:“先别喝了。”
东门豹心中不快,酒劲上头,立刻拍案而起,额头青筋直冒:“好个利咸,乃公给你面子,许了你亲事,你却连酒也不舍得让我喝?”
声如雷霆,利仓吓了一跳,季婴上去劝架,利咸却早习惯了,抹去被东门豹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冷笑道:
“你且先清醒着,听完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我陪你一起醉!”
东门豹还是有气,胸膛起伏不停,一双拳头捏着,好像随时都会打利咸,但最后,他还是收了手,看了一眼利仓,嘟囔道:
“若非亭长走前说什么利咸年长稳重,让吾等以后多听你的,乃公才不与你饮酒!”
话虽如此,但还是气呼呼地坐下,等他冷静后,利咸才说道:
“前日,陛下离开南昌后,郡尉殷通找到我,说他已力劝陛下征百越,陛下意有所动,回咸阳后,将令群臣议论。”
“殷通希望,我能去信一封,劝亭长到时候出面,支持南征之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