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当即“嗡”的一下,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连着深呼吸几口后才稍稍缓和,低下头内疚的出声:“昨晚上就应该撵他走的,是我疏忽了。”
“跟你没关系,他自己选的路。”邵鹏拍了拍我肩膀,将抽过一半的香烟塞进我嘴里安慰:“他想走,你拦不住,他不想走,你骂不跑,不管咋说,孩子直至现在都不觉得后悔。”
我捂着脸颊,将脑袋埋在膝盖之间呜咽:“可他妈我后悔了。”
“唉..”邵鹏长叹一口气,不再多说什么。
晚上九点多钟,江琴拖着疲惫的脚步从医院走出来,手指轻轻叩击几下车窗玻璃,示意我下去,我抹了一把脸,竭力装出风平浪静的模样下车,看向她笑问:“怎么样了?”
“里面的几个医生跟我是闺蜜,我跟她们打过招呼了,你进去看阿奴一眼吧,但是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江琴从兜里掏出个一次性口罩递给我:“他在四楼手术室。”
我楞了不到两秒钟,戴上口罩点点脑袋道:“谢谢。”
“成虎,不要给自己任何压力。”江琴担忧的叮嘱我。
“不会的。”我拿手背擦拭一下脸颊,快步奔向医院,四楼的手术室门口,两个医生站在外面,看到我出现,朝我微微点了点脑袋,其中一个小声说:“伤者现在痛感比较强烈,全麻会失去意识,他本人要求我们局部麻醉,有什么话你尽量快点说,他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尽管我心里一直明白大概会是个什么结果,但是从医生嘴里听到,仍旧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的难以接受,我喉咙发痒的望向他们问:“没有救治的可能了么?”
医生吐了口浊气回答:“有是有,但存活率太低了,况且我们医院的设备过于简陋,另外伤者本身的求生欲望也不是特别强烈,错过了最佳手术的机会,因为颅内积血的缘故,他的视力、听力会慢慢下降,这种情况,我们能做的真的很少,抱歉..”
我咬着嘴唇,木然的推开手术室门,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佛奴,他浑身插满了各种电子器材,脸上罩着一面呼吸器,看到我进来,他脑袋轻轻转过来,挣扎着想要拽下来嘴上的呼吸机。
我帮着他取下呼吸机,挤出一抹笑容出声:“阿奴,你好好休息一下,等伤好了,哥带你去夏威夷去印度,你不说你特别想在靖国神厕门口撒泡尿,哥陪你一块撒。”
佛奴把手掌伸向我:“哥,你离我近一点,让我看清楚你。”
“好,你想说什么弟弟。”我握住他的手,蹲在地上,刹那间仿佛心如刀割,无数种负面情绪卷积我的全身。
佛奴反捏住我的手,声音平淡的说:“哥,我什么都知道,刚刚那些医生以为我昏迷了,其实我全都听见了,我的左手和左腿废了,眼睛和耳朵也会慢慢失去应有的功能,就算我真的能活过来,可能也是个瘫痪,对么?”
我摸了摸他的额头沉声道:“这家医院规模太小,你挺挺,明天我找人送你去国外。”
佛奴的瞳孔变得有些昏暗,他竭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我,嘴里哈着热气喃喃:“哥,从牲口市场出来那一刻开始,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这些年你给我过纸醉金迷,也让我一个狗屁不通的傻小子享受过什么叫尊重和敬畏,我值了,真的。”
“好日子还没开始..”我红着眼睛开腔。
佛奴打断我的话,仰起头,眼角噙满泪水,脸上却泛着笑容:“哥,送我下船吧,我害怕,害怕自己会不知不觉的死在手术室里,更害怕后半辈子都得躺在冰冷病床上。”
我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咬牙嘶吼:“别他妈说这话行不?你在为难我。”
佛奴浑浊的眼珠顿时间变得明媚起来,他抽了口气憨笑:“阿奴从来没有跟你提过要求,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满足我吧..”
我浑身颤抖的望着佛奴,佛奴咳嗽连连的朝我哀求:“求求你了哥。”
我沉默了足足能有三四分钟,声音沙哑的朝着门外喊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