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燃一支烟,从车里走下去,倚靠在车门上,吧嗒吧嗒的嘬着烟嘴,一根烟抽完,佛奴没回来,两根烟抽完,他仍旧没回来,直到我点燃第三根烟的时候,佛奴仍旧没有出现。
我冲着他刚刚蹿进去的草垛子喊叫:“阿奴,阿奴..”
半晌没有人回应,我这才“呼”的吐了口浊气,揉捏两下太阳穴,攥着车钥匙坐上了驾驶座的位置,发动着车子,掉头朝着来时的路掉头开拔,我不确定佛奴到底有没有问题,但我的心情突然间变得很释然。
可能真的是年龄越来越大的缘故,现在的我,愈发厌恶兄弟之间刀剑相向的戏码,更不喜欢凡事都要问个明白的结局,赌赢了,失去一个曾经替他当过刀枪的兄弟,赌输了,会让我感觉情义彻底贬值,现在这样的结果挺好,我心不会疼,他走的不会痛。
路过刚刚我和佛奴喝酒的那片大野地,我眯着眼睛朝土丘的方向望去,几盏车灯若隐若现的在山上闪烁,我摇了摇脑袋,情不自禁的打开了车载CD,音响里立马放起了一首我也叫不上名字的钢琴曲。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终于驶出了乡道,顺着土路开上了国道,估计真的是临近年关的缘故,国道上川流不息的私家车格外的多,我也大松了口气,明白自己总算顺利逃离太原。
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兀的响了,看了眼号码是宋子浩打过来的,我顺手按下免提键,电话里宋子浩急促的问我:“哥,你这会儿在哪呢?大伟安排的人已经到了侯家庄,找半天没看到你人影。”
我轻声道:“忘了跟你说,我已经进入HB境内,让他们回去吧,往后的路自己好好走,哥如果能够度过这次大劫,肯定接你们回家,哥要是没挺过去,这个家往后就得靠你们撑起来了。”
宋子浩沉寂片刻后,没有丝毫矫情的“嗯。”了一声,看他郁郁不快,我咧嘴笑道:“高兴点,都尼玛上位了,咋还一副死样子,过去你不总想着自己折腾折腾嘛,现在哥彻底放开手脚了,是龙是虫,最多三年见分晓,别特么等乐乐立足津门,大伟雄踞太原,你宋子浩还是宋子浩。”
“放心,我肯定不带让他们比下去的,等从禹宏伟这儿赚到足够的人力和财力,我就挥师挺进郑州,最多三年,王者的大牌子绝对会屹立在郑州最高的大楼上。”宋子浩的嗓门瞬间提高,吼完了豪言壮语,他声调稍稍有些颤抖的喃喃:“新年快乐,哥..”
“新年快乐!”我迅速挂断电话,继续聊下去,我怕再把自己聊的哭鼻子,把手机随手丢到副驾驶上,我将CD机的音量开到最大,放下来车窗,踩足油门往前狂蹿,人只有在全神贯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才能短暂的忘记心伤和忧愁。
凌晨五点多快六点的时候,我已经出现在崇州市的附近,距离我老家的县城不足五十公里,我放慢车速,犹豫了好半天后,才打定主意将挥动两下方向盘,驶进了县城里,就在这时候,我仍在副驾驶上的手机再次响了,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我犹豫片刻后接了起来。
电话那边的人肯定是用了变音器之类的东西,说话声儿瓮声瓮气的,根本听不出来男女:“千万不要走省道,更不要回崇州,你们村口有埋伏。”
“你哪位?”我突兀的踩了一脚刹车,车屁股后面立时间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紧跟着一个开辆“现代”的青年,朝着我咒骂:“草泥马,会不会开车啊?”
手机那边的人一阵沉默,但并没有挂断电话。
“不好意思哈。”我赶忙朝着对方缩了缩脖颈道歉,将车开到路边,皱着眉头抓起手机道:“你是阿奴吧?”
对方继续沉默,我吸了口气问:“能跟我说说为啥不?”
这次对方才干咳两声开腔:“我在上海养伤的那段时间,有人找到我,希望我跟他们合作,检举一些你的罪状,我当时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后来他们找了我很多次,我都没搭理,直到这次被朱哥喊着来太原,看到大伟、乐乐的境况,我心乱了,我入行比他们早,起点比他们高,可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呵呵..换做你是我的话心里能平衡么?”
我叹了口气道:“是非功过,都没什么计较的必要了,好好的,我最真心的祝福。”
他沉寂几秒钟后开腔:“哥,如果你和佛爷当初没有带我离开牲口市场,兴许我现在早就没了,不管怎么说,我欠你们一条命,可我现在真的很怕死,对不起,也祝你好好的,这次要搞你的是全国打黑办,如果可以的话,赶紧出国吧。”
我释然的一笑:“好,最后的最后,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保重吧弟弟。”
放下手机,我重重的倚靠在车座上,莫名想起来一句话,“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变质的可能不是感情,而是人心,在这个浮躁的现实社会里,很难有人可以守得住本我,不管是他,亦或者我,一根烟抽罢,我调转车头,绕开崇州市的方向继续朝着回青市的方向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