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的倒在枕上,探春不由想起两年前,姐妹们在怡红院里庆贺宝玉生辰,袭人姑娘准备了两大坛子绍兴黄酒,大家围坐在炕上掷骰子抽签儿。怡红院灯火通明,火炕上并起两张小桌儿上摆满了各色菜蔬和点心,那时行令饮酒,好不快活。
芳官儿的《赏花时》小曲儿似乎犹在耳边回响,宁荣二府的繁华美景却已经烟消云散,原以为迎春最是无能,嫁的又是孙绍祖那个混帐夫婿,哪知道,也不晓得她啥时候交了好运,孙绍祖跟着恒郡王爷屡立战功,碍于青儿姑娘的面子,对迎春温柔了许多,两口子渐渐琴瑟相和,一日比一日融洽起来。
最是可怜的倒是自己,落得背井离乡悲惨境地,她只希望,老爷能看在自己替公主远嫁的份儿上,对姨娘和弟弟贾环好一些。
想着贾环不成器,宝玉和兰哥儿都中了举子,唯独他被太太和下人们小觑,心里越发觉得酸楚不已,缓缓的合上双眼,两大滴泪水从眼角边滴落下来,渗透进绣着杏花的锦缎枕头里……
小婵拿丹药转来,见探春正哭得伤心,忙问侍书道:“侍书姐姐,姑娘这是怎么了,你快劝劝姑娘,这才刚醒来,别又哭坏了身子。”想到自己和侍书也是离乡背井,姑娘好歹是嫁给一位异国王子,侍书姐姐原本长得貌美,又和姑娘最是投缘,不消说,以后也会被收为侍妾,而自己的命运可就难料了。这般想着,声音渐渐就暗哑起来,泪水刹那间已经濡湿了眼眶,害怕侍书姐姐责怪,却并不敢哭出声来,飞快的撩起衣袖悄悄地把眼泪擦干净。
“正是这个道理,姑娘快别伤心了,好歹也得顾及自己的身子。”侍书接过药丸,把探春扶起来,感觉到探春已经被折腾得皮包着骨头,侍书也是热泪盈眶。
见侍书和小婵陪着自己伤心,探春忙忍住眼泪,就侍书手中服下定晕丹,又喝了一小碗桂圆银耳羹,半倚在侍书身上,等喘过气来,细细的审视着手中的竹签,浅浅的一勾嘴角,微笑着对侍书和小婵道:“你们不记得了么,这支竹签,是前年宝二爷过生日时,夜里,袭人姐姐和晴雯姐姐偷偷在怡红院开寿宴,请了宝姐姐、林妹妹等一班姐妹们,咱们占花名儿玩,宝姐姐掣出一签画着牡丹,题的是‘艳冠群芳’,接着,宝姐姐掷骰子,正是十六点,就数到我,我掣出一签却是画着一支红杏,题的是‘瑶池仙品’,诗云‘日边红杏倚云栽’,想是二哥哥有心,把这签收藏了,不想今日真的就应验了。”
“可不是吗,我还记得林姑娘抽的那签是荷花,题着‘风露清愁’四字,倒真是林姑娘的活生生写照了。”侍书感叹道:“可知,这命由天定,竟是一点也挣扎不得。”
探春轻轻的点头叹息,想着这两丫头是因为自己才背井离乡的,就算为了她们的幸福,自己也要努力好好活下去。
握着小婵和侍书的手自信地微笑道:“我命如此,没想到却连累到你们二人,不过,府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就算留在府里又能怎么样呢,飞鸟各投林未必不是好事儿,与其大家困死在一起,倒不如各自寻条出路,你们放心,既然你们不远万里跟着我,这份情谊探春永铭于心,我会像对待亲姐妹一样的对待你们,从此以后,我们姐妹三人就相依为命,我自会为你们算计好将来,让你们有一个好的依靠。”
“谢谢姑娘抬举,小婵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探春的话去了小婵的心病,小婵破涕为笑道:“姑娘想开了就好,只要姑娘肯好好调理自己,尽快恢复健康,奴婢们才有依靠。”
“噗嗤......”侍书喷笑,给了小婵一个爆栗子笑骂道:“你这小蹄子怎么说话的?连姑娘都是云王子的人,我看,你就跟着姑娘,就算做鬼也要做云王子的鬼才对。”
“你才是云王子的鬼!”小婵红了脸笑道。
“小婵,姑娘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探春端详着自己纤细而又苍白的手指,不由苦笑道:“以前听宝琴妹妹讲她随父兄四处游历的故事,好生羡慕,没想到旅途却是如此的辛苦。”探春颇为惊异的望着侍书和小婵又道:“你们二人倒好,怎么我就晕船至此。”
侍书让小婵帮着支撑住探春的身子,自己一边为探春梳理头发,一边笑道:“姑娘,我和小婵刚上船时也曾和姑娘一样吐得稀里糊涂,好在宝二爷那时还在船上侍候着姑娘,我和小婵吐够了很快也就适应了,这才好起来,要不然,我们主仆三个晕倒一对半,可就没人照顾姑娘了。”
海船又在大海上漂泊了半个多月,终于可以看到陆地了,探春心里十分忐忑,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云王子呢。
正趴在舷窗上看那岛屿,随船的太监进来禀报道:“启禀玫阳郡主,茜香国使臣说大船立刻拢岸,让郡主做好准备,下船之后略事休息,等王子凯旋回来,就会举行大婚典礼。”(未完待续)R4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