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就这么走了?”
“粮食怎么办,那么多谷子怎么办?4000斤的谷子就这么没了?”
“报官,我要报官……”
外面不管闹得再厉害,婆婆也当没听到,看着精神头倒也不错,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周良安算了算,婆婆今年也不过刚过了70罢了,说有多老也算不上。
院子用一排早已经发黑的竹子变成了篱笆给围了起来,里面的土房子是爷爷还在的时候就修起来的,墙体表面凹凸不平,裂缝蔓延的像蜘蛛网一样。
堂屋的大门上方挂了一张退了色的牌子,“当兵光荣”。
周良安站在这块牌子下面很长时间,过去多少人为了这块牌子而眼红呢?
婆婆坐在大方桌旁边的长条凳上,旁边放了个簸箕,里面有碎布,剪成了鞋底点儿的形状,一层糊一层,这就是传说中的千层底。然后再用针头带着麻线给顶穿,缝出密密麻麻的针脚来,最后再加上鞋面,老布鞋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这应该是农村妇女一代传一代的手艺,每家每户都会。
婆婆划燃了一根火柴,把煤油灯盏给点着了,一手戴上了顶扣,一手拿着顶针,开始穿鞋底,那蛮劲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个老人。
“我还以为我死你都不会回来了!”婆婆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周良安嘴一撇,“那怎么能行?坟前烧烧纸,坟头磕几个头,是一个当孙儿的应尽的义务,你放心,我不但回来还会提前把火葬场的车给约好……”
婆婆的脸色没有变,阴阳怪气的说,“你那张批嘴,跟你妈一个批样子。”
周良安摇了摇头,“可能一个人在乡下呆的时间太长,产生幻觉了,我妈不骂人,我妈甚至跟人说话大声一点都觉得对不起,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二婶……”
有的时候谎话说的多了,自己都把谎话当成真,婆婆已经有很长时间没看到大儿媳妇,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农忙,匆匆回来干了活,帮着家人做了饭之后,几乎没有多说一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不管是什么时候,婆婆逢人便说自己儿媳妇的坏话,不孝之类的就算是最轻的,什么偷人,找野男人,儿子是被她害死的这些早就已经在一大队上传得家喻户晓。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可是只要有人站出来,替周良安的母亲说两句,那一定是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可是这些话,婆婆最初知道都是谎言,可是谎言说久了,她自己就相信是真的了。
比如说吴春华是一个阴险的人,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在别人的面前时她知书达理,谦逊礼让,不喜欢与人产生争执。可是背地里呢,她对婆子妈苛刻,凶狠,不知道相夫教子,一天就撺掇着自己的丈夫对付婆子妈。
旁边的三角木头架子上。有十几二十层,每一层都有一个簸箕,从当中传来密密麻麻的嘶嘶声,是蚕在吃桑叶的声音,夏蚕已经开始养殖,到秋天的时候结茧,一季可以卖些钱。蚕茧是这个年代农村为数不多的收入之一。
所以这个房间里满满的都是石灰的味道,消毒是每天必须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