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小瞧了女人。那婆娘厌胜的能耐没多少,易容的本事倒是一绝。”
师父边说边也朝头顶看去,忽然招了招手,示意我们都往后退。他从箩筐里取出白蜡烛点亮,吩咐我和季爻乾用水瓢把脚下的地浇干净。借着烛光,只见地上有个奇怪的圆形图案。图案呈暗红色,圆圈里交错画着好几道直线,也不知道是用血画的还是用朱砂画的。
与此同时,我隐约看到头顶三尺左右的地方,悬挂着好几个勾着脑袋的小人儿,一时猝不及防,吓得直往季爻乾身上靠。师父将蜡烛举高,冲我道:“别怕,木偶而已。”
我定睛再看,见那果然只是些做工粗糙的木偶,放下心来。数了数,刚好九个。
九个木偶四肢短小,仿若孩童,脖子上都用细麻绳拴着,悬吊在头顶的横梁上。
每个木偶的脚上还都系着小铜铃——难怪刚才风吹的时候会有铃声。
不知怎地,我总觉得这些木偶悬挂的位置有些刻意,低头再看地上的图案,登时明白过来:那些木偶,是对应地面图案中的九个格子挂的。
季爻乾装模作样地捏着下巴道:“符师父,这是先天八卦啊!”
满以为师父会表扬自己,结果师父却摇头道:“比这个复杂,这是天盘九星。”
“天盘九星?”王守财脸色煞白,瞪眼道,“亏得老子刚才没动手,不然——”
见我和季爻乾都盯着他看,王守财解释道:“大壮家的娃儿出事后,老子就猜到是那妮子在捣鬼。老子知道这是个法阵,但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刚刚老子不敢动,是觉得这些木头娃娃的摆放有些说道。幸亏符二当家来得及时,不然老子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
“古时排兵布阵,九宫八卦主攻,天盘九星主守。攻固然霸道,守却更为凶险。如同一盘险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输就是死。老子刚刚要是贸然出手,只怕……”
我这才明白过来,为啥先前师父会说,王守财一个人搞不定这法阵。
四个人里面,只有我对这个一窍不通。王守财和季爻乾,一个老,一个幼,单人的力量都有限,师父让他俩抬着我,按着他的指示,去一个一个地解那些悬挂的木偶。
他在一旁掠阵,以防有人突然闯入,或者猫鼠狗之类的动物干扰破阵。
师父还特别嘱咐,王守财和季爻乾抬人的同时,要注意脚下天盘九星里的空格,不能跨格,也不能出格,否则非但破不了阵,很可能我们四个都会被法阵反噬,折在这儿。
“六十花甲十二神,天盘四课化三传。”师父闭上眼睛,“休门闭,六合散;白虎啸,转开门。走天心位!”王守财和季爻乾稍稍一愣,托着我往西北方向的空格走。
“小心,别碰到其他木偶,以免星门相冲,乱了法阵。”师父叮嘱道。
我点点头,伸手去够头顶的木偶,见细麻绳打了死结,问师父要了剪子,小心翼翼地把木偶解开,抛给师父。师父接住了,随手扔进箩筐,让季爻乾二人抬着我从阵法中出来,走天任位,仍旧解了木偶抛给他。如此进进出出五回,把他俩累得够呛。
第六次,师父要取天英位的木偶。季爻乾见天英位与天芮位相邻,之前天芮位的木偶已经解下,想偷个懒,移步就要往天英位走。师父慌忙喝止,扬眉道:“我还当你跟了齐老先生那么久,基本的忌讳也该懂了,怎会还如此大意?天盘九星顺时而作,不能逆向。”
季爻乾恍然大悟,扇了自己个一耳光,和王守财托着我,重新绕了一圈,这才踏入。
等外圈八个木偶全部解下,师父稍稍松了口气,让我将正中天禽位的木偶取下。师父听外头公鸡打鸣,匆忙掩上门,往灶膛里生了堆火,把用黄纸裹着的九个木偶全部扔了进去。木偶发出不耐的“吱吱”声,听起来,竟似某种动物在痛苦地哀叫。
师父也没闲着,把屋里但凡能烧的东西都扔进灶膛烧掉,这才长吁了口气道:“成了,咱出去看看。”季爻乾当先跑去开门,刚好一道阳光从门缝里射了进来——天亮了。
我们四个快步往最近的大壮叔家跑去。才到半路,王守财的八个徒弟正好迎面走来,凌小满居然也跟在他们身后。
见到我们,她原本忧虑的脸瞬间笑开了花,嘤咛了声“师父”,张开双臂就冲我们扑来。师父冷冷地拦住,原本作势要打,见她俏脸上犹自挂着泪痕,叹了口气,让她把眼泪擦干,问她怎么会和这些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