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耳？！”</p>
陆青峰闻言一顿。</p>
竹杖之身生出一双眼照着猴子望去，但见着猴子两耳处，细微不可查，果真还有两对小耳隐藏。</p>
似是刚刚生长出来。</p>
非是灵明石猴。</p>
尔唤六耳猕猴！</p>
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又有四猴混世，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不入十类之种。</p>
第一是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第二是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第三是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第四是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p>
“你是六耳？”</p>
陆青峰望着猴子出声问道，声音清脆如童声。</p>
“正是六耳。”</p>
猴子龇牙咧嘴，冲陆青峰笑着。</p>
不是大圣。</p>
陆青峰心下松了口气。</p>
只要没耽搁大圣拜师，圣人应当不会与他计较。</p>
但见着六耳欢天喜地在他跟前转悠，陆青峰又有些迟疑——</p>
六耳下场可不算好！</p>
心中想着。</p>
猴子见他沉默，小心道：“竹子，你别走了。”</p>
陆青峰闻言看向猴子，这六耳眼神清澈，小脸带着小心，似是担心又被抛下。</p>
有些可怜。</p>
想到这十年来相处，想到猴子日后下场，陆青峰也有些不落忍。</p>
“左右不过是一处时空碎片，六耳仅是九九八十一难其中之一，到时踩着点去打个过场，不去如来跟前，应当就无事了。”</p>
陆青峰回想真假美猴王那一难。</p>
六耳被如来叫破根底，被悟空一棒打死，那是在大雷音寺中。但在如来之前，谛听也能认出六耳，只是不敢叫破罢了。</p>
届时耳提面命一番，让六耳威胁这谛听必须叫破。</p>
想来就能逃过一劫。</p>
这样想着。</p>
又见猴子坐立不安，忐忐忑忑模样，陆青峰不由笑了：“不走了不走了。”</p>
“好竹子！”</p>
猴子一听，顿时大喜。</p>
蹬蹬蹬上前两步绕着竹杖蹦蹦跳跳转着圈，嘻嘻哈哈傻乐半晌。</p>
陆青峰也被感染。</p>
心中生出欢喜。</p>
与这般保持赤子心性的灵猴交往，实在是令人心情愉悦。</p>
将脑海中百般念头抛却。</p>
陆青峰心下出奇。</p>
这六耳猕猴他也有耳闻，在西游途中冒充齐天大圣，斗得难分难解，最终还是如来佛祖识破其真身，被大圣爷一棒打死。</p>
但对于这六耳此前来历，却一概不知。</p>
仅从眼下来看——</p>
“猴子，你既是六耳，必是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应当知晓那斜月三星洞乃是圣人道场，内有无上机缘。你求仙访道多年，如今仙道长生在前，为何要弃了圣人？”</p>
陆青峰望着六耳。</p>
六耳求道心坚，陆青峰是看在眼里的。</p>
这次却舍了仙缘，前来寻他，让陆青峰也有些没想到。</p>
六耳闻听，咧嘴笑道：“我出生时，懵懵懂懂，跟猴儿们厮混。但有一日，有老猴死去，才惊觉要求长生，于是出山访道。途中被人打骂，被猛兽追逐，直到遇着竹子。你保我寒暑不侵，助我疗伤。我本想寻着仙山，带着你一同学得仙法，从此逍遥自在。竹子你不喜那仙山，我自然也不愿去了。”</p>
陆青峰一心想要收这猴子为徒，这六耳却想着要带陆青峰一同拜入菩提门下。</p>
早在初遇着猴子的时候，陆青峰见他得了樵夫提醒，便报之以桃，就知道是个知礼晓恩的好猴子。</p>
这些年，一猴一竹四处奔波，陆青峰对他的品性也多有了解。</p>
知道他此番话不作假。</p>
毕竟是六耳猕猴，陆青峰待他好，他都晓得。</p>
“那仙山中藏着仙人，你得其门而不入，日后可是要后悔的。”陆青峰见猴子说的真诚，心中触动，却还是说道。</p>
这猴子此时尚未长成，六耳初生，神通有限。</p>
兴许还达不到‘万物皆明’的境界。</p>
但待他日后修行有成，见着石猴拜入斜月三星洞，学了无上大法诸般神通，在三界当中搅风搅雨好不威风。</p>
回想起这一日，会是什么心思可就难知了。</p>
“我才不会后悔。”</p>
“舍了竹子才要把肠子都悔青！”</p>
猴子摇着脑袋，眼中脸上全是得意神色，冲陆青峰甩了甩他那六耳，美滋滋道：“看到没？我这六耳有神通，可不会有错。”</p>
六耳生长。</p>
神通初现。</p>
猴子也是得意的紧，四旁无人，又只与陆青峰亲近，此时便炫耀起来。</p>
“我六耳可不是傻瓜。”</p>
六耳得意洋洋。</p>
双手背负，扬着小脸，围着陆青峰打转，始终把左右耳对着竹杖，好似是新得了宝贝忍不住就要显摆。</p>
“你这猴子。”</p>
陆青峰见着好笑。</p>
又想到——</p>
“后世未曾提到过六耳猕猴也寻到了灵台方寸山，也没提过六耳猕猴曾拜过菩提祖师为师。”</p>
“他那一身与大圣不差的神通玄功，好似是偷学来的。”</p>
陆青峰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哪一桩是真哪一桩是假。</p>
时空流转。</p>
真相迷离。</p>
除了经历过的，除了诸天圣人，怕是谁也难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