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鸣道:“是啦,看来这里当真是你前世的家,就算再如何肮脏破烂,你也心甘情愿。嗯,不过你俩在此吃什么?”
裴柏颈道:“陛下什么都不吃,我吃些蟑妖人体内长出的蟑妖....”
形骸毛骨悚然,孤鸣作势欲呕,两人大声道:“你....你吃这玩意儿?”
裴柏颈数道:“放心,蟑妖害不了灵阳仙,只能感染凡人,此节我反复验证过了。”
孤鸣恼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能....不能吃这恶心东西!”
裴柏颈满不在乎,道:“我既然已是魔窟中的野人,肯定是有什么吃什么。岂能挑三拣四、挑肥拣瘦?不过这蟑妖着实美味,且似有固本培元的功效,令我功力增长迅速。”
形骸苦笑道:“裴大哥真是潇洒随意的人物。”
裴柏颈笑了笑,问道:“行海,论起风流潇洒,你又何必自谦?我有一件事早就想问:当年令恒宇大人怀有身孕之人是不是你?”
形骸闻言,霎时脸皮一红,目瞪口呆。孤鸣“咦”了一声,道:“叔叔,你怎地....知道的?”
裴柏颈道:“恒宇大人与行海兄弟同入古墓,患难与共,这件事我听她亲口说过。她返回之后,对行海兄言语甚是推崇,等回到北方,又传出了她怀孕生女之事。我本未细想,待看见鸣儿你与行海兄弟如此亲密之后,就全想通了。”
形骸惊讶于裴柏颈料事奇准,又想念恒宇,凄然道:“恒宇她已于山中国逝世了,如令她又将孤鸣托付于我,这孩子实比我性命更重要。”
裴柏颈终于惊慌起来,道:“什么?恒宇大人死了?”
孤鸣叹道:“娘亲她深究隐秘,唤醒了地下的灾难,死时心中满是忏悔。”简略说了那次灾祸,裴柏颈本就看淡了生死,叹息一声,摇头不语。
此时,北牛低低哼了一声,裴柏颈愕然道:“陛下?你怎么了?”
北牛张开嘴,竭力说道:“鸣儿,鸣儿....”
裴柏颈笑道:“他开口说话了!这多年来,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形骸道:“他好了么?”
孤鸣流泪摇头,道:“放弃觉醒之人,只有死路一条....伯伯他只怕....”说着走上几步,握住北牛如枯木般的手,问道:“伯伯,你找鸣儿做什么?”
北牛道:“鸣儿,我....教你....教你一门法术,一门....仙法。”
形骸与裴柏颈素知北牛武艺超群,但只会蛮力,生平从不学法理。而孤鸣却是万法之祖转世,北牛又有什么法术能教得了她?
北牛挣扎着动了数下,孤鸣赶紧抬起头,凑近北牛,北牛说道:“上天赋予....我们灵阳仙使命,也赋予我们...高傲。他们什么都能拿走,但唯独高傲不会灭亡。我们奉三清之命,统治凡世,连巨巫都是我们的奴仆,而巨巫....又岂能反过来奴役我们?”
孤鸣察觉到伯伯的生命正飞速流逝。她开始仔细看着他,看这位曾经征服过一座座雪山、一条条冰河的伟大皇帝,他击败了兵力十倍于他的强敌,获得了无可比拟的荣耀,但他现在凄惨极了,消瘦得如同一根竹竿,残破得像是一具尸体,妖魔在他体内注入了邪恶,妄图操纵这位辉煌的老人,但他的高傲不容许他沉沦。因此他选择了死亡。
他本该早已死去,是何等惊人的意志令他的魂魄残留在身躯之内?那就如洪水之中捉住岸边几根水草的落水者,却奇迹般地抵抗住了洪水的冲击。从生到死,北牛一直在制造奇迹,他所有的丰功伟绩都令孤鸣感到不可思议。
北牛道:“记住雷电!这雷霆的王冠是我们击败巨巫的铁证,是我们光辉的象征。记住雷电!”他抬起蒲扇般的大手,按住孤鸣的太阳穴。他体内绽放出微弱而纯洁的金光,形骸在其中见不到一丝妖火的痕迹。他并未败给妖魔,妖魔也决不能杀死他,唯有北牛自己的意志能让他步入轮回。
刹那间,那金光变得充沛强盛,源源不绝,环绕孤鸣脑袋,真像是金雷铸造的皇冠一般。孤鸣神色激动而茫然,泪水滑过脸颊。在形骸与裴柏颈眼中,北牛又一次变得魁梧高大,像是北方天柱般的山峰。
终于,光芒消失,北牛垂着头,垂着手,平静地坐着,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