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归年纪比利歌大得多,他从腰间拔出那黑玉笛,双手捧着,递给利歌。利歌赶忙收下,再将那牧笛赠给无归。无归说道:“我叶无归愿与利歌结为兄弟,无法同生,但愿同死。无论今后世间如何动荡,我绝不会有杀害义弟之心。此黑曜玉石笛便是见证。”
利歌闻言微微一愣,反而甚是感激:他们两人之间,实则敌我分明。若拜登执意要灭了万夜国,利歌免不了与这位大哥交手。战场之上,生死相随,若存了手下留情之意,往往等于将自己性命交在对方手里。叶无归肯如此起誓,实可说是用心良苦,远远胜过那些不切实际的誓言。
利歌也道:“我利歌愿与叶无归大哥结为兄弟,无法同生,但愿同死。若将来冒犯了大哥,情愿受大哥处罚,死而无憾。此离落国玉笛便是见证。”
无归点头道:“义弟,你这誓言太吃亏了,闹得好像是我这大哥占你便宜似的,这可万万不成。”
利歌答道:“好汉之交,何须讲究这许多细枝末节?乱世之中,能得一位情投意合的知己,何惜这条性命?”
无归哈哈一笑,道:“贤弟说得对,是大哥的不是。”
形骸在屋内说道:“乖徒儿,又替为师找了个便宜徒弟。”
黄羊儿本深为感动,闻言恼道:“你这醉鬼,人家英雄结义,何等高尚,你来打什么岔?”
形骸自知理亏,闷声不响。
霍然间,似有一阵大风雨吹来,客栈中灯火齐灭,客栈那扇厚重木门被吹开,发出乒地一声。廖公公“啊”地一喊,双掌一揉,发出龙火,再度点亮了火烛,却见大厅之中站着一群长发汉子,一个个高大威猛,身穿兽皮甲,好似山间野人。
利歌细看来者,觉得他们并非活人,也非实体的鬼魂,倒有些像是活尸,不过并未瞧出冥火的端倪。活尸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之气,令生者忍不住心生厌恶,但这群野人却并无类似迹象。
当先一最为凶悍的汉子说道:“得罪...夫人的...贼人,交出来。”他嗓门似全坏了,声音嘶哑得令人难受,用词更像是初学言语的孩童。
利歌望向黄羊儿,见她又是茫然,又是惊慌,知道与她无关,与这客栈也无关。
廖公公惨声道:“是夫人的属下?我可没得罪夫人哪?”
为首大汉指着利歌,说道:“他,到夫人的地方,杀了夫人的东西。”
廖公公愁眉苦脸,嚷道:“黄羊儿,你怎地不早说?”
黄羊儿瞪眼道:“你收了这许多翡翠,便少些抱怨吧。”
廖公公喊道:“夫人一发火,我这店就完了,唉,唉,我可真要被你们害死!”
忽然,那凶悍汉子身躯变高变大,一张脸上长出浓密毛发,手脚伸出利爪,登时宛如一头直立人狼,那人狼仰天嚎叫,声音听来有几分凄惨。
利歌说道:“是坏形尸。”
无归叹道:“是秦桑她新造之物,叫做恨僵。她为何...为何总如此胆大妄为?”
一眨眼的功夫,众恨僵皆变作狼形,利歌心想:“不能让它们惊扰师父,更不能伤及义兄。”身形一晃,跃入大厅。
那为首的恨僵一爪子捏向利歌,利歌左臂一举,一团血流将这恨僵手臂卷住,血流“轰”地一声,熊熊燃烧。不料这恨僵毫不受阻,更不怕烧,后足利爪紧随其后,朝利歌踢来。利歌身子一转,一拳打在这恨僵身上,洞穿其体。那恨僵后退一步,须臾间,伤势全无。
利歌心想:“这恨僵力气速度堪比第五层的龙火贵族,可这伤愈之能却太惊人了。”
众恨僵霎时将利歌团团围住,客栈之外,另有恨僵不断涌至。利歌长剑如轮,一招斩断十个恨僵脑袋,但下一刻它们便已痊愈。利歌暂且想不出对策,又见恨僵扑向黄羊儿、廖公公。黄羊儿急忙挥手,展示手背上的纹身,却毫无用处。利歌遂跃上了楼,先保护住这些无力自保之人。
此刻,一恨僵猛扑向无归,利歌不知无归身手如何,心惊之下,正欲相救,却见无归如抚摸宠物般伸出手,在那恨僵额头上一碰。那恨僵顿时呆立住了,悄无声息间,变作一团毫无生气的碎肉,再无复生迹象。
利歌心头一震:“义兄是如何办到的?”
无归身形明灭,突然挡在利歌身前,手掌再拍数下,被他所碰的恨僵立刻粉碎,彻底毁灭,在弹指之间,客栈上层的恨僵已被他全数杀死。
楼下的恨僵一齐抬头看他,无归冷笑,双目缓缓转动,不发一语。随后,众恨僵身躯颤抖,消了狼形,一个个匍匐在地,低声道:“大帝。”
利歌退后一步,不禁重复道:“大帝?”
无归淡然道:“回去告诉秦桑,利歌国主是我义弟,他要离开,不得阻拦。且这场仗是庇护院的事,与她无关,要她莫把你们这些妖魔鬼怪拿出来到处显摆,这就滚吧。”
众恨僵齐声呜咽,伏地转身,四肢并用,如狼犬般夹着尾巴,跃入夜色,顷刻间逃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