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没有初光之剑已经无关紧要了。我回过身,见到了‘莫邪儿’,她俏丽可爱地出现在我身后,如以往一样叫我‘将哥’。”
罗池一直静静听他讲述故事,待听到此处,不禁为之动容,哽咽道:“初光之剑实现了您的愿望?”
劳山剑仙黯然道:“若干年以后,我才知道‘她’不是莫邪儿,而是这迷宫遗骸的理性,一具魂魄离去后的空壳。若不是我深入剑海,她不会有意识。她窥探我的记忆,塑造了这空壳的形貌,言语、举止、性格。伍斧再一次利用了我,让这迷宫活了过来。但他也实现了我的心愿,让我与‘莫邪儿’重逢。她告诉我:在迷宫之中:创造、维系、毁灭,三者缺一不可。”
他掩住脸,闭上眼,沉默半晌,道:“全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痴迷执着,追逐已经逝去的影子。即使我找到了她,可真正的她却又到了何处?她是在轮回之中?还是在阴间的某个角落里?她也许永远都不会想起我来,也许早有了另外的爱人,生下子孙后代,繁衍生息。而我呢?我成为了‘莫邪儿’发号施令的工具,成了受她奴役的仆人,成了这般扭曲可憎的恶魔。这万年来,我有哪几天不是备受煎熬,痛苦不堪的?”
桑绝与罗池忍不住握住对方的手,桑绝心想:“我比爹爹幸运得多了,竟然在亿万死者之中,找到了池妹。”罗池也想道:“我能和桑哥哥重逢,只怕是万年无一的奇迹了。”刹那间,两人心里满是甜蜜幸福之情。
劳山剑仙道:“我与‘她’生过许多孩儿,头一个是那怪物,是在剑海中沉睡的魔神。他是迷宫中刑天残存怒气的化身,因初光之剑的法力而变得凶悍绝伦。她叫他‘剑海太子’,每隔十年,将从睡梦中转醒,必须杀戮一场,方能平息怒火。”
利歌低声道:“剑海太子?”他想起了那应烛,想起了那断声,不由对这剑海太子生出莫大的恐惧来。
劳山剑仙笑道:“谁也无法阻止太子,这些闯入剑岛之人,唯有一人能保命。太子他会留下一人,抹去那人关于此地的记忆,赐予他所渴望的本事。让所有人知道,剑岛里并不是必定灭亡的绝境,仍然存在希望,唯有如此,才能让他们不断至此。”
桑绝道:“爹爹...为何肯将这儿的来龙去脉如实告诉我们?”
劳山剑仙道:“你的其余兄弟姐妹都夭折了,唯独你还活着。唉,我虽对你严厉了些,可在内心深处,毕竟是疼爱着你的。”
桑绝想起干肠断平素种种作为,垂首道:“爹爹,孩儿以往实在太过不孝。”
劳山剑仙答道:“你以往不孝,现在难道算孝顺么?这利歌与爹爹一样,都是迷宫主人,你竟吃里扒外,想要放跑了他?你可知若不吃了这小子,爹爹这一辈子将注定无望离开这鬼地方?”
桑绝急道:“爹爹,你身在此处,妻儿双全,权威无上,难道并无丝毫乐趣?”
劳山剑仙道:“我唯一乐趣,就是在这十天之内,看这些来客一个个惨死。十年中其余日子,一天天都度日如年。再说了,我若能够出去,想杀谁便杀谁,想他们如何受苦都成,何必眼巴巴地数着时光?你忤逆不孝,留你何用?我杀了你之后,再换旁人留守剑墓,有何不可?”
他言尽于此,陡然一剑刺向桑绝咽喉,桑绝害怕万分,挥紫薇软剑去格,‘铛’地一声,软剑被震断。罗池赶忙挡在桑绝身前,桑绝惨声喊道:“池妹!”却见劳山剑仙拍出一掌,将罗池打得翻身栽倒,以他深厚卓绝的功力,罗池只怕性命难保。
利歌怒上心头,运绝阴阳自化,血剑出现在手,极快刺出一剑,他明白这一剑绝无可能命中劳山剑仙,但至少能给桑绝救治罗池的时机。不料劳山剑仙一转身,嗤地一响,利歌这一剑直入剑仙心窝。
利歌登时醒悟:“他是故意让我杀他?”再看罗池,只不过闭气晕倒而已。
剑仙咧嘴大笑,满嘴都是鲜血,他道:“够了,够了,我翻阅...卷宗,知道唯有....迷宫主人....能助迷宫主人....解脱,多谢你....”利歌想要拔剑,但剑仙捏住他的手,不让他收回,似是想确保自己毙命于此剑。少时,他软软地躺下,呼吸急剧低微。
桑绝顿感凄然,扑到剑仙身上,道:“爹爹,你....为何....”
劳山剑仙道:“好孩子,我见你...变得有情有义,心中...好生欣慰。你现在纵然....不孝,但对我这....恶人孝顺,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桑绝莫名间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劳山剑仙又对利歌说道:“血佛经....疯魔经,我识得那位创出这门功夫的....大宗师,他名为‘血盲’,与你长得很像,对我也有....大恩。你或许....就是他的转世。”
利歌愣愣望着他,心中既怜悯,又歉然。弹指间,劳山剑仙双目紧闭,身子化作一片片金色羽毛,飞上空中,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