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寺中扫地僧(2 / 2)

星知老僧答道:“我迷雾师死后转世,活着的迷雾师是可以占卜到的。咱们会将那些命中注定觉醒的迷雾师找回来,训练他们,教导他们纯火寺的教义,引他们走上正道。”

形骸叹道:“恕我直言,纯火寺教义未必能令人行善。”

星知老僧笑了笑,道:“纯火寺教人行善积德,建功立业,初衷是好的。但人心难测,任何信念一旦走向极端,总是弊大于利。”

形骸想起沉折,心情沉重,无言以对。

星知老僧又道:“闵斯为了不让自己来世被我找到,故而减去大量性命,盗走神蛛,扰乱了占卜金轮与漫天星象。你找到了这茧囊,故而他命中注定要再度死在你手里。而这茧囊包含迷雾师强烈的影火,却又误打误撞,助老衲延长了阳寿。”

形骸见他眉宇间喜怒难测,不由关心,问道:“大师.....还能在世多久?”

星知老僧道:“我违背了命运,苟且偷生,并非好事。只怕乾坤仍有事要我去办,故而借你之手,令我多活十余年罢了。”

形骸道:“这闵斯既然身为迷雾师首领,为何对你如此忌惮?莫非千年之前,他料到自己死期将近,又与大师不睦?”

星知老僧点头道:“那时,我迷雾师从占卜金轮中窥见未来,得知灵阳仙将带来灾祸,由此分成了两派,分别为金光派与龙火派。金光派仍寄希望于灵阳仙,盼着能引导这些已然疯狂、强大无比的半神重拾信仰与正直,继续奇迹的纪元。而龙火派则认为灵阳仙必将毁灭乾坤,唯有辅佐龙火贵族登上皇座。”

形骸想起星知老僧曾说的往事,道:“金光派的占卜模糊不清,模棱两可,对么?”

星知释者叹道:“不错,我等占卜命运之人,最见不得的,便是这等难以确定的结果。他们占卜出的形影中,只知道若劝说灵阳仙,‘或许’能够维持局面。但全天下亿万百姓的性命,不是咱们能够当做赌注的玩笑。闵斯是金光派,我是龙火派,咱们两派为此事争执起来,闹得剑拔弩张。闵斯便说我是懦夫,连尝试与忍耐的勇气都没有。

我于是答道:‘懦夫?或许是吧,但我不怕失去生命,我想的是亿万百姓,是世界的未来。他们全靠我们的抉择。你问过他们吗?他们是否想让自己的孩子系于一个不靠谱的预言?我们无权将此为赌注,只为争论谁是不是懦夫。让这些都留在战场上或比武上吧。这关乎世界的命运与现实,兄弟们。我们不能掷骰子,然后指望有好结果。我们不能让‘可能会有好结果’这种侥幸心理驱使我们。我们只能看如果我们失败了会怎样。这是我们的职责,这是我们的誓言。’

孟行海,你明白吗?迷雾师是乾坤的守护者,我们不追求名利,却只为这乾坤万众的福祉。为了这一目的,我们将自己隐入迷雾,潜入污泥,做尽肮脏残忍的事,甚至不惜屠戮百万,扼杀善人,也要维护我们见到的未来。”

形骸黯然道:“所以纯火寺的和尚....连幼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只因为他们觉醒为灵阳仙或月舞者?”

星知释者垂首道:“那时我说出此言,或许甚是振奋人心。于是原先不少摇摆不定的迷雾师加入龙火派,而金光派中许多人也转投于我,师兄身边只剩下寥寥数人。我迷雾师一贯‘少服从多’,师兄纵然愤恨,却也无可奈何。从那时起,我便成了迷雾师的领袖。

随后,咱们制定灭亡灵阳仙的计划。灵阳仙拥有征服巨巫之能,但迷雾师能操纵命运,对他们举动了如指掌,更身在暗处,方便行事,我们找到他们每个人的弱点,离间他们的亲友,令他们愈发癫狂,逐渐众叛亲离。而神龙骑受咱们指引,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是时光逝去,师兄对灵阳仙的敬仰、愧疚、钟爱、信任之心愈发不可收拾。我紧盯着他,终于找到他试图通风报信的证据,于是....率领龙火派众人围剿他,将他杀死。”

形骸道:“难怪此人对神龙骑怨念极深,不过他对灵阳仙或许也并非纯是利用,而是真心相信灵阳仙能卷土重来,再度统领凡世迈入黄金的年代。”

星知老僧道:“老衲‘死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你如实告知。”

形骸道:“师公何必如此客气?”再将闵斯蛊惑猛犸帝国与树海国入侵离落,引龙火国军团远征,藏家遭遇惨败,沉折与拜天华同归于尽之事说了出来。

星知老僧默然聆听,良久不语,他道:“拜天华是老衲最为得意的弟子,比之袁蕴也稍胜半筹,只是他执念太深,对灵阳仙、盗火徒怀有莫名的仇恨。”

形骸问道:“以师公之能,若要杀我,我焉能活到今日?而若要剿灭猛犸帝国,也用不了几年功夫。”

星知老僧道:“老衲并非一味好杀之辈,占卜未来,猛犸国并无危害之举,又何必与他们为难?纯火寺已逐渐失控,违背我创立初衷。起先,我只盼能利用纯火寺,助咱们迷雾师维护乾坤稳定,故而传授他们教义与武学,然则寺中高手修为越深,越近乎疯狂,而我迷雾师不得掌管大权,加上天庭公务繁忙,抽不开身,终于到....如今地步。”

形骸苦笑起来,道:“引狼入室,养虎为患,说的不正是师公么?”

星知释者长叹一声,起身道:“行海,你还有何请求?但为老衲力之所及,绝无推脱之理。”

形骸想了想,道:“师公,沉折师兄手下这支军团,与纯火寺起了冲突,但他们纯是出于自保,还请师公设法保全他们。”

星知释者凝视形骸,道:“此事不难,但你当真要这么做?他们将来或许都是孟轻呓之敌。”

形骸愁眉不展,道:“我并无未卜先知之能,将来之事,好坏难测。但保护他们,是我对师兄的诺言,不能反悔。”

星知释者点了点头,朝形骸合十行礼。两人相视一笑,就此背道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