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钵僧未看出少女眼中的恨,与巨巫相比,她太过渺小,与百万年相比,她太过短暂。托钵僧只是从这灵阳仙身上瞧见了新奇之事,意欲一观全貌。
他离开少女,离开洞穴,继续往山上走,山顶是一座冰雪的城堡,静谧而圣洁,仿佛镇守雪界的巨人。形骸仍然跟着他,觉得托钵僧的旅途甚是悲壮。
托钵僧形体渐变,他变得邋里邋遢,伤痕累累,头发长了,眼神惊惧而迷惑,雪地上留下他的脚印,有浅有深,变化不定,好似飞龙行云时的痕迹。
城堡前坐着那个少女,但她已长大成人,与陈若水隐隐相似。她穿冰雪般蓝白相间的铠甲,手持白袍妖魔们的细长弯刀,刀刃上有水光流淌。她也伤的不轻,但神态透着慨然赴死般的壮绝。
少女见到神荼,站了起来,托钵僧喝道:“够了!我不想杀你,并非不能杀你。你以为学我之能,铸此冰甲,便能杀我神荼?你带来的十万觉醒者皆如此穿着,却已全数沦为冻尸。”
少女残忍笑道:“但我还活着,我要为我父亲报仇!”
托钵僧道:“嫦楠,只要雪界仍在,我便不会死,你跟我许久,难道还不明白?”
嫦楠道:“这可怪了,那之前死去的巨巫,又是怎么回事?”她神色喜悦,那是即将手刃强敌的极乐。
托钵僧愈发不解,但忽然间,他道:“刑天,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另一人现身于嫦楠身侧,此人正是骸骨神的样貌,一副悲悯责备的模样。
托钵僧森然道:“你我才是同类,为何要背叛我等,相助神人?”
刑天答曰:“我等共创此世,本就不该过问,尔等奴役神灵,残忍无情,肆意施虐,有违初衷,我因此助神人以正道。”
托钵僧又望向少女,道:“那些神灵无法违背我等巨巫,因此利用尔等觉醒者为先驱,然而兔死狗烹,尔等皆不过是替神而死。”又对刑天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是我等中最具智慧者,为何不明白这道理?”
刑天道:“我遵循正道,只求问心无愧,况且神灵良善慈悲,必不负我的教诲与恩情。”
托钵僧哈哈大笑,道:“你天真近愚,无可救药!”
嫦楠道:“莫废话了!”抢上一步,剑上寒气汹涌。
托钵僧呆立不动,世界宛如凝固,当他睁开眼时,已满身染血,白发苍苍,情形凄惨。他跪地道:“我愿臣服,我愿向神灵与凡人宣誓归降!”
嫦楠也几乎丧命,刑天同样遍体鳞伤,刑天说起奇妙的、深奥的、音节繁复,超乎常理的语言,而托钵僧随之说了一遍。密密麻麻的铁链缠住了托钵僧,雪界中风暴遮天,宛如末日,地震剧烈,大地粉碎,天地颠倒,迅速旋转着,形骸认为这雪界被封在巨大的球体中,不停的坠入某处。
托钵僧重新站起时,雪界已恢复了平静,但可怖的夜永不消去,这儿的住民皆是凶神恶煞的妖魔。他低头望着一处温泉,温泉倒映着凡间状况:嫦楠指挥手下,将黄耳族人杀的尸骸如山,血流成河。托钵僧望着他曾经的宠儿,曾经祝福的山谷,眼中透着绝望与屈辱。
嫦楠喊道:“凡是巨巫的信徒,一个都别放过!凡是以杀神灵为乐的,一个也休想逃脱!”
托钵僧怒吼一声,跳进了温泉,形骸一愣,也跳了进去。那温泉中透着极端的寒毒,透着炽烈的热毒,两者共存,各自袭来,让人难以抵挡。
但形骸熬过了这致命的陷阱,哗啦一声,他到了一处地下溶洞,溶洞中的墙壁上长满金灿灿的蘑菇、苔藓,洋溢着甜美的芬芳,闪烁着温暖的灯火。
一个温柔的身子搂住形骸,将他扶起,形骸看那人的脸庞,她娇羞可爱,青涩喜悦,身上光滑,全无衣衫。
形骸道:“若水?”
陈若水挡住要处,哭道:“侯爷,侯爷!我好害怕,我以为自己死定啦,你若不来,我刚刚已经睡过去了。若是睡过去....”
形骸接口道:“就永远醒不过来。”
陈若水脸色发青,似受了极重的伤患,她从墙上取下蘑菇,吃了几口,交给形骸,道:“侯爷,你饿么?”
形骸确实寒冷饥饿,意志散乱,而那蘑菇香甜无比,诱人极了。
他摇头道:“我不饿,你受伤了?”
陈若水惨白的脸上泛起红晕,她道:“侯爷,我...我有个....厚颜无耻的请求,我...不该说,可.....可.....我实在不想睡着,这儿的寒气会让人永远受着苦,想死都死不掉。”
形骸道:“什么请求?”
陈若水羞得身子发颤,她道:“你....能不能....搂着我,给我些活气,给我些热气,我把什么都给你,我愿做你的妻子,我只求...只求你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