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的翩翩佳公子变成龇牙咧嘴的龙,反差确实有点大。但是夷波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喜欢他的全部,因此也不反感,隐隐还有一点骄傲在心头。
她摸摸他的鳞,很冷,很滑,龙也是冷血动物。一路往下找,“干爹给我的是哪一片?”
他说:“忘了,那么久,早就长起来了。
她没有停下,依旧寻根溯源,惊讶地发现龙原来也是有肚脐眼的,在鬃鬣底下,螺旋形的一个圆。他恢复了原型懒洋洋的,一副要冬眠的样子,给他这里撸撸那里撸撸,他看上去很受用。
夷波觉得好笑,动物和鱼类不一样,本性使然,并不排斥接触。
再往下,离肚脐不远,有个尖尖的小肉芽,不知又是什么东西。形状长得像犄角,皮下突出一点点,就像人的痦子一样。她伸出手指,用力在上面按了下,这一按不要紧,龙君嗷地一嗓子蹦了起来,惊声尖叫:“你往哪儿摸?你为什么这么坏!”
她还保持着一手悬空的姿态,那根作案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突兀地竖着,“出什么……事了?”
龙君眼泛泪光,两爪捂着脸痛心疾首:“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单纯的孩子,谁知你一点都不单纯。你利用我的善心,一次又一次对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夷波彻底惊呆了,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她动了动手指,“小鲛就点了点……肉芽。那么小,怕是寄生虫……”
龙君脚下打晃,“那么小……寄生虫……你还要伤害我的自尊心!”
这下子夷波不敢多嘴了,只是嗫嚅:“到底是什么?”
“这特么是本座的第一性征!”他嘶吼完了,觉得天要塌下了。又悲、又羞、又愤,简直生无可恋。
夷波被他吼得一动不敢动,因为自己没有所谓的第一性征,也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她本以为他会一尾巴把她拍飞的,谁知并没有,他只是颓废地靠着墙,脸上泪痕蜿蜒。
她忙过去,小心翼翼地道歉,“小鲛错了,干爹息怒。”
他惨淡地转过头来,“哪里错了?”
她想了想,其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既然他很忌讳,她只有顺着他的话说:“小鲛不该碰干爹的第一性征。”
……头好晕!龙君扶住前额,感觉天旋地转,缓了好久才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再也不要提起。不管是人前人后,你提起本座就会生气,而且有可能会抛弃你。”
事情的严重性是夷波始料未及的,她没想到按了一下小疙瘩,会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她痛哭流涕:“小鲛悔不当初,再有下次,剁手。”扑上去紧紧抱住他,“干爹,我不能,没有你。”
这算怎么回事呢,对他的仰慕已经到了不动用肢体就难以表达的地步了吗?他唉唉叹息,“阿鲛啊,你已经大了,不是孩子了,不能这么缠人知道吗?你看看你,你离成年也就一步之遥,这个动不动就抱人的习惯是病,得治!”
夷波却觉得问题不大,“我只抱干爹。”
好吧,好像还有救。龙君垂头丧气指指床,“不能再闹了,该睡了。”
她乖乖爬上床躺好,拍拍身边的位置,“干爹来。”
照理说他吃了一次亏,应该瓜田李下,在附近找个地方安置,不再和她同床共枕。可是也不知自己哪根筋短路了,他居然依旧回她身边,在外侧的空位上盘成一团,就这么睡下了。起先还战战兢兢怕她再出状况,晕沉沉等了半天,没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合上了眼。
一夜相安无事,太太平平到了天亮。清早明媚的春光透过眼皮,隐隐约约挤进他的视线。他舒展身形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她就在身旁,虎视眈眈盯着他的下半截。他悚然一惊,拉起锦被裹住身子,狠狠唾弃她,“死性不改,怎么?还想再来一次?”
夷波摇摇头,指着他的后肢问:“干爹,哪里来的伤?”
他低头看,神色顿时一变,寒声道:“两百年前不小心摔伤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可是那个伤口的形状和鳞片磨损的程度,让她想起寒川紫金梁上绑着的那条苍龙。以愈合的程度来看,分明是新伤,他为什么要说谎?
她凝眉看着他,“海族找了干爹那么久,干爹在寒川。”
龙君猛吸了口气,“不要胡说!”
现在想想简直越想越靠谱,难怪她在初见他的时候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她欢快得直打挺,“干爹是苍龙。”
龙君忙上去捂她的嘴,“本座什么时候是苍龙了,你认错人,你眼瞎。”
“就是!”她把嘴从他的爪下解救出来,指着他的伤疤说:“我认识这个,和苍龙一样。”
曾经近距离接触过,果然不好糊弄。是谁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的,简直一派胡言!龙君重新把她的嘴捂上,嘘了声低斥:“自作聪明!把秘密藏在肚子里会憋死你吗?每个人都有黑历史,好歹给人留点面子!囚禁一百年算得了什么,本座顺便修成了应龙,因祸得福了知道吗?”
夷波猛点头,简直太高兴了,她一直有些担心那条苍龙,怕它被抓走,送上斩龙台什么的。现在好了,原来他一直在她身边,默默给她撑腰带她飞。
她忽然感动得想落泪,要不是自己发现,龙君是绝对不肯承认的吧!看看现在意气风发的干爹,再想想那时候饿着肚子狼狈不堪的苍龙,她心疼得要命,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