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先帝驾崩,诸王扶灵吊丧半月,之后各自返回封地。若无新帝传召,此生再难踏足盛京。
大魏祖制如是,便是太后再挂念儿子,也不好主动开了这口。没成想这会儿突然就听皇帝提起敬王回京,哪里还能板着面孔。
“老四要回来?此番回京,约莫停留多少时日?”眼看又是和颜悦色,见他非是冲着孙子过来,太后面色慈祥得很。
建安帝放下茶盏,缓缓向后靠坐椅背,拇指抚弄着左手扳指,眸色暗了暗。“母后可知父皇临去前,交代朕何事?”
说起先帝,太后有些许不自在。借着拨弄手上佛珠,掩饰着抬了腿脚,斜斜靠在贵妃榻上。翘着带着护甲的尾指,轻轻揉捏着眉心。
“先帝在世时,最后那段日子哀家伤痛难言。一心守在病榻前,连天日都记不住的,哪里还能想着其他。如此说来,先帝还交代了皇上要紧事情?”
先帝留下那纸诏书,像是一柄利剑,刺得她心头血肉模糊,如今但凡路经奉安宫门外,心里便针扎似的一阵阵抽痛。
两宫太后!大魏史上前所未有,屈辱至极。
建安帝眸色一闪,将太后前后神情变化尽皆收入眼底。
常宁宫,便是门户大开,日头透过窗棂照进屋里,他也只觉心里透凉。罢了,早就知晓不是?
宗政霖起身撩起衣摆,稍作整理,深深看一眼座上雍容雅致,慈眉善目的太后,缓缓开口给了回应。
“诚庆诚佑既得母后看重,便放了那两小子在常宁宫中叨扰您半月。若有淘气,母后尽可管教。”
“另有先帝嘱咐朕,一旦朝纲稳定,务必下定决心着手撤藩。”
眼看皇帝步伐稳健,迎着日头跨出门去,太后怔忪片刻,霎时变色。
孙子如何,哪里及得撤藩来得震撼!脑子一阵晕眩,立马想到借了大儿子门路,背地里给娘家人指的富贵前程,太后娘娘抚着胸口,险些顺不过气来。
生养他二十余年,哪里不知宗政霖性情,太后就没指望着他能大力提携外家。好在她还有个儿子不是?晋封王爵有了封地,田家要想出头,自是得靠着敬王这棵大树。将来皇帝总还得顾着亲兄弟这份情意。
这时候宣召敬王回京,大事将起,哪里还能回得去豫州!敬王一走,田家在豫州下了狠心一番打点,岂不是多数血本无归?
“一旦朝纲稳定”,前朝自新帝登基之初何时有过动荡。挑了这时候动手撤藩……西太后啪一声摔了手边茶碗,怒火中烧。
慕氏!前脚抢了她儿子,后脚便行挑拨之事。真真好本事!
念及娘家人,太后不得不咬牙忍下这口气。之后还得寻个机会与皇帝讨个情面才好。可就这么放了孙子回毓秀宫,心里如何也不甘愿。
这次她原本也就存心试探皇帝态度。夺了那女人两个儿子养在跟前,已然无望。拖延些时候,总还能试上一试。
沉吟许久,狠了狠心,太后叫心腹嬷嬷自有一番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