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面色一变,本能抬头朝六殿下望去,却见方才还闭目养神的男人倏然睁眼,就这么直直瞅着僵持中的两人,凤目沉了沉。
不再瞧她那阴郁眼神,左手端着药碗,右手拐轻巧一撞,便把人向一旁拨弄开去,迈着步子便到了宗政霖榻前。自个儿搬了锦凳坐下,竟是连殿下意思也未过问,就这么拿了汤匙,在碗沿上碰了碰。
当着两人跟前,先是放了药碗,再掀起面巾一角,俯身含了勺子试了试冷热,似是满意点了头,才复又端起碗来,将清楚印了她艳红口脂的汤匙就这么直直送到宗政霖唇边。
“冷热得宜,恰是时候。”涂了月桂色丹寇的指尖捻着瓷勺,尾指高翘,看上去精贵得很。勺里淡黄色药汁随着她动作微微晃了晃,那刺眼的胭脂印记,看得张氏面色尴尬。而被她推攘开去的万靖雯,则是强忍羞辱,只盯着宗政霖一瞬不移。
静默瞧了跟前女人两眼,被她眼中不满催促逗乐,六殿下缓缓伸手只接过药碗。
万氏居高临下瞥一眼那女人挺直的背脊,眼底尽是讥讽。这般争宠把戏,前世不知多少女人试过,能得手的,也不过那么一两个而已。
可惜没等她得意太久,眼前一幕险些让她绷不住颜面。
“药碗烫手。”宗政霖说罢另一手扶上她手腕,不偏不倚,双唇也恰恰对准那唇印,就这么在三个女人注视之下,盯着她面不改色服了汤药。
张氏脸色煞白,指尖捏着绢帕,无端就想起对她颇有照拂的慕侧妃。先前还只是担忧,真正见着了人,才看清这女人恐怕在殿下跟前,比外间传闻更是得意。
眼中布满忧虑,不仅为慕氏,也为自个儿将来日子生出些担忧。
万靖雯只觉周遭暮然就没了声响,额角突突直跳,仿佛凭空有股刺痛,劈得她脑门似要炸裂开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情景……这叫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情景,怎么可能这一世又叫她碰上,并且比之前更有甚之!
上辈子那个昙花一现,被建安帝宠了快两年的懋嫔,便是如此这般坐在她宫中,借口品粥,与皇帝亲亲我我。当时她已是二品妃位,却被一个新入宫的三品妃嫔压在头上,这羞辱,当着满宫里奴才面前,万靖雯刻骨铭心,恨恨记了一辈子。
前世那懋嫔还只是倚着宗政霖不过递了个调羹,今日……这女人分明就是有意当着她面与宗政霖调情,欲给她二人一个再是震惊不过的下马威来。
胳膊肘被张氏轻轻碰了碰,万靖雯平复下心头激恨,深吸一口气,低垂着眸子,心里对宗政霖的怨怪越发深重。
若非他冷情薄幸,若非他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却从来不曾将谁人真正放在心上,如今,怎会有她满脑子痛苦了一辈子的记忆!
这会儿,他竟是连个北地贱人也能收用。若非没了慕氏那妖女伴着,宗政霖便恢复了本性,对女人,不过空闲时放在身边玩玩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