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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是亮得早,动身的时候,看似天光明,大人如张大学士还有睡意,元皓让祖父抱出来就不奇怪。
一排大车由万大同带人赶出来,这车是特制的宽又长,并排可以睡下两个关安那种魁梧身材,长也可以不露出他脚,路上雇不到这种车,这就一路带着。
张大学士瞄了瞄,想想在京外集镇上遇到他,他说是雇的车,也算安排上精细入微,不让别人察觉这长车队出行,与京中大族有关。
“请车里再睡会儿,咱们道儿远。”袁训对他说过,又让孩子们上车。萧战和舅哥们很想跟着岳父,也让袁训拒绝:“路上有的是打熬筋骨儿的时候,但只要有功夫,你们正长身子,还是多睡,睡不着养精神。”
宝珠和女儿加寿中间,接过元皓,母女重新睡得香甜。
元皓在中间醒来,感觉不对,叫一声:“坏蛋舅舅”,加寿很快接话,又见舅母在,他就没有哭。
但还是伸出胖脑袋,确认一下坏蛋舅舅身影在。
袁训继续对他板着脸,小王爷睡意朦胧,忘记对舅舅的“怀恨”,咧开嘴儿回他一个嘻嘻,缩脑袋重新去睡。
正常起床的钟点,他们来到一处海岸线,潮水轰隆着退下去,赶海的人何止是多,简直人声鼎沸。
黑压压的人群,踩得地面泥泞一片,海腥味道扑面而来,打得人跟只海鲜似的顿时咸了。
元皓很开心,但孩子们傻住眼:“爹爹,这也太脏乱了吧?”
赶海好几天的元皓有了用武之地,争着解释:“就是这样,要穿鞋子,不然割脚,泥地里有蛤蜊。”
他怀里揣一个干海星,拿出来在手上晃动,骄傲的宣布:“还有这个!”
但车队不停,袁训漫声回话:“咱们要去,自然是中看的好地方。”元皓愣住,海星小手炫耀不住,偷偷摸摸收回来的架势,清醒的他对舅舅也表现出喜欢。
太子也很好奇,从车里请教袁训,他在路上更可以放肆的称呼,问道:“岳父,咱们去什么样的好地方?”
“殿下到了就知道。”袁训对太子笑得意味深长,太子回他会意笑容。
最后,他们停在一处悬崖上。
下得车来,取出长长的粗绳索。蒋德把随行的各家人排成三班:“一队留下看车,一队随时保护,一队跟我下去。”
天豹不声不响把绳索找地方固定,蒋德皱眉:“豹子,不是我说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留在寿姑娘身边。”
天豹冷淡回他:“有侯爷在呢,有顺爷爷在,我下去看看,这悬崖峭壁上,指不定有蛇,我自己搜索才放心。”
关安嘀咕:“涨潮的时候,能淹到这里一大半,有水蛇还差不多。”
天豹冷哼:“那我看看有没有大怪鱼,上来好提醒你。”
关安纳闷儿:“你怎么只提醒我,不提醒孔管家,不提醒老蒋?”
“大怪鱼只吃大块头儿,你得最小心。”天豹说着,绳索系在腰间的他纵身就跳。
“啊呀!”孩子们吃了一惊,太子也跟上前往下看,见瘦削身影几个纵起,并不直接就下去,而是左右横向在悬崖上移动,手中不知何时拔一把刀出来,伸到他认为可疑的洞里捅捅。
还真让他捅出来几只鸟,飞走以后,他得到十几只蛋,放到怀里对着上面笑得很开心,白牙闪动着:“老蒋,对姑娘说,有鸟蛋吃。”
“老蒋是你叫的?你兔崽子,初见你的时候还没有我的马高!”蒋德嘟囔着,但真的对加寿回话:“姑娘早饭有鸟蛋吃,天豹手艺不坏。”
加寿乐道:“好好,”这话不是回元皓的,但任何吃的元皓都有份儿,元皓也乐了:“好好。”
见姐姐问坏蛋舅舅:“爹爹,咱们也下去吗?”元皓急忙跟着扭面庞。
袁训含笑:“别急,等他们先下去看过,试试潮水退下去多少。”
元皓挪动小胖腿儿,先到悬崖边上等着。镇南老王要过去看住他,小红花带着禇大路先到,小红花用身子挡住元皓小王爷,认真的颦小眉头:“不可以再近,你会摔下去。”
元皓对她不服气:“那为什么你站我前面?”
小红花回答的有板有眼:“因为你不练功夫啊。”禇大路也有帮忙的心思,加上一句坏笑:“小王爷念书都不认真,也不每天起早练功夫,所以你不能站得近。”
元皓憋气,但让这句话打倒,很不情愿但老实的退后两步。
禇大路轻身功夫是跟岳父学的,有他在小红花身边,万大同又叮咛不要站得崖边儿上,也就放心。
镇南老王虽慢了,但福至心灵让提醒。把衣角往腰带上一扎,就地打了一趟拳。
元皓溜眼神儿看过来,老王装看不见他,只和梁山老王说笑:“动一动,等下好下海抓大鱼。”
梁山老王闻言,等搜索的功夫,也打上一趟拳。孩子们得到提醒,一起活动腿脚。元皓小眼神儿四处乱瞟,镇南老王没好气:“抢风头!”
今天要去的地方又是新鲜地儿,红花梅英请称心如意去看热闹去打拳,到底是小姑娘,玩心不可能没有。
太子在张大学士的劝阻下,也强行多看上一会儿,见下面波涛还有,更为期待:“岳父安排不会错,但咱们下去在哪儿呆着呢?”
蒋德等人动作快,不到两刻钟,天豹带这队一半的人留在下面,蒋德翻上来,请这就下去。
元皓头一个最激动,但知道自己下不去,肯定有个大人带着。他想也不想,直奔袁训。袁训也不推辞,把他抱在手上下去不成问题,但小心为上,用两个结实的包袱皮把元皓包在身前,露出胖脑袋,依然可以左右看风景。
腾出两只手,上下的快不说,中间真的如天豹所说,有遗漏的怪鱼出来,还可以分一只手挡挡。
手握绳索往下去,海风强烈的吹打过来,把日光带来的炎热吹走不说,清新劲儿是喜悦最好的添加调料。
“啊啊啊…。”元皓放开喉咙大叫,开心的他在心里又和坏蛋舅舅和解一回。
绳索不止一根,大家一起下来。随同下来的还有两个帐篷,茶吊子干柴等物。
从悬崖上面往下,看不到的地方,拣干燥的支起柴火,梅英红花开始煮粥米,烤面饼。天豹一个人看两个大火堆,同时烤起好几条大鱼。
而孩子们,早就乐得诧异住,有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们看到了什么?因为这里是悬崖的缘故,平时没有人下来,好多的鱼,各种各样,不是鲜活的在沙滩上喘气,就是在退潮后积下的小水洼里竭力游动。
石头下面露出大螃蟹不能完全缩进去的大螯,石头上面是外壳闪动的蛤蜊。
海带在浅水里展示优美的身影,海星海螺各种好看的贝类,在日光下反射出七彩光泽。
这跟刚才看到的泥泞地方不一样,洁净的沙子玉石般晶莹剔透,如果不是有太多的鱼蟹在,完全可以光着脚走路。
元皓兴奋的喘着粗气,这才是元皓要赶的海是不是?他说不出这话,但已让这片沙滩倾倒。
日光,沙滩,海风,和无数海的馈赠,因为近期没有人来过,就是一片小石头,也美丽的像块宝石。
这情景让元皓烙印似的懂得了,他的坏蛋舅舅跟去年一样,跟前年一样,跟在京里时一样,是元皓不能得罪的人。
元皓一定要讨好坏蛋舅舅,还在袁训身上的他,抱住袁训“吧嗒”就是一口,嚷道:“元皓喜欢坏蛋舅舅。”
“我们也喜欢爹爹!”孩子们欢天喜地一起说。
梁山老王呵呵:“我这会儿也有些喜欢你,小袁你这坏蛋,这地方亏你找得出来!”
老王少年时到过海边,不是这个海,但也见过美丽的沙滩。可跟这里一比,那沙滩是脚上泥,这沙滩则是梦中梦。
袁训回以打趣:“您喜欢的是我的加福在身边。”加福谦虚的笑笑,萧战一锤子定音:“岳父说的对!”
太子趁机对加寿小声道:“我喜欢的,是有加寿在这里。”加寿笑眯眯:“我喜欢的,有爹爹在有母亲在有大弟在有二弟在有小六弟弟在有……”
太子板起脸:“寿姐儿你很不讨人喜欢。”加寿嘻嘻笑着才道:“还有太子哥哥在。”
镇南老王眼巴巴,看着袁训到他面前。把元皓送过去,袁训虎着脸教训元皓:“你听话,这样玩的地方有得是,是好孩子,要多和自家祖父亲香。”
元皓在沙滩上大鱼和坏蛋舅舅脸上扫扫,最终还是向在他心里代表“回京不能玩”的祖父靠过去,软软地道:“祖父带我捡石头。”
粥米香味儿过来,称心如意笑盈盈来请:“请用早饭。”大家的肚子一起骨碌碌叫,这才想到一早出门,都还没有吃东西。
没有带案几,蒋德带人搬动石头,大的当桌子,小的当座椅。这里没有人,请太子居中而坐。头一碗吃的送上来,是宝珠亲手端来:“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请用长寿面。”
“长寿长寿,”执瑜执璞道。
“福如加福。”萧战的话惹得太子要笑,差点失手摔了碗。梁山老王说他胡说,太子放好碗,从容谢过岳母,让老王不要教训。
海天一色,清风悠然,不由得心旷神怡的殿下眺望着道:“头一回这样过生日,但我真喜欢。不要拘着,他说的话原也不错。加福是福星,要福如加福才好。”
对加寿欢畅:“你要祝我寿如加寿。”
“愿太子哥哥寿如加寿。”加寿很附合。
望向香姐儿,香姐儿不用提就道:“愿太子哥哥禄胜佳禄。”都说香姐儿说的更好,元皓迸出来一句:“胖如元皓!”
有胖孩子称呼的小王爷,觉得他的“胖”字,跟加寿姐姐的寿,二表姐的禄,三表姐的福一样拿得出手,这就大方献出。
嘻嘻哈哈又笑倒一片,张大学士也笑得快要摔倒。都祝过,袁训最后:“愿太子殿下喜胜加喜。”这句做结束。天豹在红花梅英的帮助下,大木盘子送上烤好的大鱼,捧在手里先站到一旁。
大鱼,地上现捡现海水里活杀,也就不用放盐。别的调料从京里带出来齐全,就地又采买新鲜姜、醋、紫苏等,鱼味儿香闻十里。
都有食指大动感,但见天豹没有就放下来。而是对袁训躬身:“侯爷借短刀一用。”
袁训抽出腰间佩刀给他,当着众人面,天豹刀尖对着自己出鞘,从每条鱼身上削一片,他自己吃了,擦干净短刀,双手送还袁训,说声请用,红花梅英把鱼放下。
转过重回火堆的身影腰间,分明有一把短刀。
张大学士暗道这个人当差谨慎,对他好感又增加一分。
为给太子庆生,宝珠昨天亲手擀面,晒干带来。人人有份,浇头是地上现捡的各种贝壳,人人吃得翘起拇指,下面送上粥,家里带来的小菜面饼,天豹负责烤鱼烤贝类烤海带,把地上所有能吃的,全烤了送来。
他的手艺真的很好,食材又新鲜,每个人吃得饱饱的,也给上面看马车的人送上去。这个时候,把酒送上来。
不是烫过的,是连瓶送上,外面带着水珠子。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阴凉地方的海水里冰着。
吃上一杯,又香又凉沁到心脾,太子满意的叹出来一声,双手举杯,对着袁训微弯弯他出自皇家那尊贵无比的身子:“多谢岳父,岳母也请过来,容我道谢一杯。”
什么是世间最好的享受,心中理当揣满江山社稷的殿下,把此时这轻风徐来,海鸟飞舞,就地捡什么吃什么当成世上无双的享受。
这是他平生从没有享受过的不说,他还知道,他的父皇九五至尊,也没有过过这种日子,而父皇不可能出京,也意味着他终生不可能享受到。
海天让人的心胸开阔,但太子有一丝难言的凄然上来。
他想到他的母后,在深宫里尔虞我诈,如果也能到这里来,这样吃上一顿饭,想必烦恼全都消失,心情愉悦的跟自己此时一样。对长天而饮美酒,有加寿在眼前戏水,有胖元皓换衣裳准备戏水,怎么看怎么万虑俱空,人飘飘洒洒如海水般自在。
“殿下再用一杯,海鱼螃蟹性寒,当地人常年吃惯倒没什么。咱们用得酒挡挡。”袁训给太子倒上一杯,扭身又告诫元皓:“元皓也要乖乖喝舅母给准备的粥和茶水,就可以继续大吃特吃。”
元皓乖乖:“好。”
他脱了个光屁股,宝珠在给他换戏水的衣裳。元皓亲舅母:“元皓喜欢新衣裳。”
他是一套小水靠,连体,在海风下不太热,但闷肯定会有。让他穿就穿,是小六和苏似玉换上相似的,按养生,饭后走上一会儿,此时已到水里嬉游。
不时招手:“元皓,鱼先别捡,咱们到水里捕大鱼更好玩。”
苏先是个水贼出身,他在有限的接女儿女婿在家玩的时候,把他们教得水性娴熟。
这事情提醒袁训,别的孩子们全学会水,不敢说有小六苏似玉好,也都可以下水玩耍。
一旁支起两个帐篷,不是给睡觉用的。一处男孩子换衣裳,一处女孩子换衣裳。加寿还陪太子坐着,萧战加福香姐儿出来,把元皓带走:“走,咱们水里找花石头。”
镇南老王自然要分心看着孙子,但见孙子让簇拥着,哈哈笑跳到水里,这小小的年纪,居然游的也不错。
他还会仰游,鼓着小肚皮睡在海面上,跟个小青蛙似的得意洋洋。
镇南老王倒满酒,对袁训点了点,无奈地又一次甘拜下风:“你呀你,我也敬你,你这个坏蛋,你呀你,你真是个坏蛋舅舅,看看你把孩子教成个个小坏蛋,不用祖父也会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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